藏岫(197)
他们的视线完全被浓烟遮挡,哪怕睁开眼睛,也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没了山间清晨的鸟鸣,只有一片焦土,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光从远处照来,晏岫难受地眨了眨眼睛,是太阳升起来了。
她伸手挥开眼前的烟尘,没有火光,甚至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冷。
山火灭了!
晏岫伸手最后一次探了俞樾的鼻息,微弱却还依旧存在。
她将他摇醒,“火灭了,我们下山。”
俞樾没有力气,神志也不太清醒,她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站起来,“我们下山,再坚持一下。”
俞樾常年练武,比晏岫高出一个头。如今他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晏岫身上,她每迈出一步,都要用很大的力气,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向前走。
有时候步子不稳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下山,下山。晏岫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信念。
在不知道第几次摔倒后,她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喊俞樾的名字,她爬起来往前看,是府兵。
*
晏岫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整个大脑都昏昏沉沉的,她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熟悉的纱帐,她回到潭州的院子了。
想到这儿,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披了件外衣便跑出门去,迎面撞上给她端药的白芷。
白芷吓得赶紧往后退一步,手中的药碗稳稳当当地落在手心,“怎么起来了,快回床上躺着去。”
“俞樾呢?”,她满脸焦急地询问,“他人呢?”
“他……”,白芷停顿了一下,笑着说:“他在衙署,和你一样,看病呢。你先把药喝了,把身体养好,再去看他。”
晏岫端起白芷手上的药,顾不得拿药刚从灶上端出来,一口灌了下去,“现在可以去看他了吗,白芷,你先带我去看看。”
白芷面色一沉,“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他是不是出事了,你告诉我,白芷。”,晏岫的眼眶瞬间红了,手紧紧地抓着白芷的袖口,“他还活着吗,还活着吗?”
白芷点头,“他没死,就是……唉,你穿好衣服,我带你去府衙。”
“好。”
府衙里人不多,一部分人在山上找矿,还有一部分忙着抓幕后贼首。整个潭州城府衙只剩下一个文书先生,张罗着给俞樾找大夫。
此刻他正满面愁容,站在房间门口,来回地踱步。
今天又来一个民间大夫,不知道有没有法子。
“张先生。”,白芷先和对方打了个招呼,见有来人,文书先生松了口气,“白芷姑娘啊,这……”,他刚想说什么,看见了边上站着的晏岫。
“这位是俞都尉的朋友,说说现在什么情况吧。”
文书先生叹了口气,“第三个大夫了,正在里面医治,不知道有没有办法。”
俞樾吸入的烟尘太多,自下山后便昏厥到现在,潭州城里的大夫昨日已经来了两个,都说救不活了。
李训没办法,让贴出悬赏,招募医者。
白芷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她看向晏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晏岫也吸入了不少烟尘,但她因为一直在山顶,吸入的烟尘不多,倒是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外伤不少。
俞樾是从山脚下一路爬到山顶,又一直大声喊叫,要不是身体素质强,他怕是难活着下山来。
又是漫长的等待。
文书先生给他们找了两把椅子,就坐在门口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夫从屋里出来,叹着气,摇了摇头,“他吸入的烟太多了,我们已经替他清理了口鼻咽喉,将大块的炭灰取了出来。可病人现在没有意识,能不能活,全看天意了。”
“那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去看看吧。”,大夫说着,连一张药方也没留下,拿了诊金就走。
俞樾安静地躺在床上,面部被大夫清理过,看着与寻常人无异。晏岫跪坐在床边,将他的手握住,温热的,脉搏也还在微弱地跳动。
他还活着。
她要她活下去。
“白芷,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帮人清理吸入的烟尘吗?”
“知道几种。”,这种紧急情况下的救援,是影卫的必修课。
“那我们一一来试。”,天意她左右不了,可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张先生,麻烦你帮我们准备点东西。”
“哎,好好。”
白芷所需要的东西并不复杂。
“先试试这个方法吧,用羽毛或是野草深入他的喉咙,看看能不能使他将吸入喉管的异物呕吐出来。”
“好,那我将他扶起来。”,晏岫将俞樾从床上抬起来,白芷动作迅速地卸了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将羽毛伸进去轻微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