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岫(215)
如此僵持不下十日,除夕当晚,加急军报送入皇城,在除夕夜宴之上通报,淮州又下两城,驻兵离皇城不足五百里。
短短一月余,淮州竟然兵临城下。
舞乐停下,酒菜也变得难以入口,神策军叛乱刚刚平息,朝廷里连个能带兵打仗的人都没有。
“青州的调令还没送到吗?”
“送到了,俞永私自离开青州,不知所踪了?”
“什么!”
沉重的消息如同黑幕,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吴增儒起身,默默走了出去。众人三三两两,各自抱团,有的早早离开,有的则迟迟不肯离去。
吴增儒坐着马车当夜赶到孟府。李徽明正和孟澹宁一起守岁。吴增儒年龄很大了,事情发展到今天,他也早看明白李徽明的想法。
他老了,没有什么放不下的面子。
有什么比大煦社稷更重要呢。
吴增儒扔掉手杖,颤巍巍跪下,“殿下,臣有罪。”
孟澹宁去扶他,被他推开,“臣自四十年前入朝为官,侍奉过四代帝王。自认对大煦已尽全部心力,可临到老了,却心生糊涂,被那些书上的死物蒙蔽了双眼。”
吴增儒闭上眼睛,那双眼睛已经很老了,快要睁不开了。他鞠躬尽瘁一辈子,不能看着大煦落入乱臣贼子之手。
第23章 遗诏
“你先出去。”,锅子还在煮着,锅内汤汁翻滚,李徽明却好似变了个人,没了笑脸,冷冷地吩咐道。
孟澹宁吩咐人将屋子清扫干净,关上了门。
外面的风雪不停,就和这杂事纷扰的皇城一样。该来的总是躲不掉,孟澹宁站在屋檐下,还是染了一身的风雪。
冷淡的双眼,僵直的身体,连手炉的温度也要一点点散了。
吴增儒并没有在屋里待太久,出来的时候还多看了孟澹宁一眼,随后便被侍从扶着,离开了。
孟澹宁亲自将人送出门折返。
锅子被撤下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屋里食物
的味道已经彻底消散。氤氲的水汽印在窗纸上,也很快化为水滴滴落,连同刚刚的温情旖旎一并彻底消失。
看见孟澹宁进来,李徽明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重新换上一副笑脸,“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孟澹宁大步上前,扔掉手上的东西,颤抖着指尖附上李徽明的脸侧,低头就吻了上去,动作开始还算轻柔,逐渐便开始急促起来。他俩虽说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孟澹宁总是非常克制,将频率控制得非常规律。
他很少像现在这样,急迫,甚至有点粗鲁。
想起明日,李徽明并未抗拒他的靠近,反而轻轻回应。新的一年,确实该有一个好的开始。
今晚是除夕,解了宵禁,皇城到处灯火通明。宫城里的灯更是彻夜不息。
吴增儒拖着一副垂老的躯体,四处辗转。
等到天边第一缕天光亮起,李徽明从孟澹宁的怀里挣脱出来,换了衣服出门。孟澹宁躺在床上,直到听见关门的声音,才睁开眼睛,手中空落落的,最后无力地垂落下来。
天光叩开宣政殿的大门,本该因着年节休沐,今日一反常态的,天不亮朝官便在宫门外聚集。宋霖兮下谕旨开正阳门,他们像平常一样,鱼贯而入。
只是原本应该牵着小皇帝出来的宋霖兮并不见踪影,反倒是许久未见的李徽明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知情者欣喜若狂,不知情者面面相觑。
吴增儒站出来,跪地,“臣请昭宁公主殿下即皇帝位,重立太子,以承我大煦社稷,福泽万民。”
在他身后,朝官附和者不在少数。
部分人还站着,“吴相,昭宁公主一介女子怎能为帝,我看你是病急乱投医,要坏了祖宗礼法。”
吴增儒站出来,“殿下有兵马十万,能助我大煦击退淮州叛军,敢问诸位,谁还有如此之能?”
“十万,哪儿来的兵马。”
“难不成是青州军。”
“殿下在青州不过一年多,竟能养出十万兵马?”
……
窃窃私语不止,十万兵马对于现在的大煦而言,恰如久旱逢甘霖。别说他们愿不愿了,有了这些兵马,踏平皇城有何问题。
不少人动摇,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还有些负隅顽抗的,咬着牙不肯罢休,“殿下是拿兵马相要挟,如此德行怎堪配为我大煦之主。”
她为大煦鞠躬尽瘁不配,只要出生皇族,是个男人,便配吗?
李徽明不想与他多言,也不愿争辩,她从头上取下一枚发簪,是先皇后留下的。
她学着建元帝的手法,将簪子打开,倒出里面的纸条,放到内侍的托盘上,“这是母后留下的遗物,父皇去世前也曾看过,未有销毁之意,请诸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