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白薯可以吃了。”苍玄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慕弋看着他，抿了抿嘴，结束了刚刚的话题，他道：“好。”

这白薯拨开外面的一层薄皮，金灿灿的还向外流出甜腻的汁水，慕弋轻轻咬下去一口，又软又甜，简直味道不要太好。

两人坐在火炉旁，吃着冒着热气还烫嘴的白薯，看着外面鹅毛一般飘落的雪花，苍玄又顺手从身后拿出了两坛好酒。

慕弋接过一壶酒，痛快的喝下一口，甘甜上涌，这分惬意便是十年前也很少有过。

“长歌说见你的机会屈指可数，平日里你都是在这里逍遥度日的吗？”慕弋举杯与他同饮。

苍玄一口酒下肚，他笑着看了看外面的风花雪月，而后道：“差不多吧。”

“你平时都在这里做些什么？修炼？还是喝酒赏雪？”慕弋随口问道。

苍玄扭过头，看着他，而后抿了抿嘴唇道：“等人。”

慕弋看着他望着自己的一双浅棕色的瞳孔，略有尴尬的笑了笑，点了点头，便转过脸去又喝起酒来。

说来奇怪，他为什么会略有紧张呢？

但他向来不是一个会把自己情绪放在心上的人，索性只是觉得自己好久不喝酒，如今来上一壶还开始晕上了。

两人喝了一阵，慕弋还是放心不下西海，于是便开口问道。

“西海之事，小六你可有再去查探？”

“仙门百家的人虽然废物了一些，但好在人多，将最后两道封印补好了，还专门派人一直镇守在西海，暂时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那…………”慕弋盯着那噼里啪啦的火焰，有些尴尬。

“云惜之早知道你重归于世却隐瞒不说，现在仙门中有人抓住这件事不放，似乎是要针对于他。但临仙阁毕竟是仙门翘楚，别人也不过的闲言碎语，没什么大动作。”苍玄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开口答道。

“惜之……”慕弋皱眉，想起在西海云惜之向自己伸出手的样子。

“自西海回来之后，他一直在调查鲛人的事情，专门去了华容镇查证。”苍玄淡淡道。

果然，云惜之还是信他的。

不过确实也是，如此卑劣低下的手段，除了仙门中的那些傻子跟风倒，稍微有点脑子的人，谁会相信？

苍玄将吃剩的白薯皮一把扔进火堆之中，擦了擦手，他道：“不过…………”

“怎么了？”慕弋见他不语，主动问道。

“许湘湘……死了！”

“什么？”

“云惜之亲自去了一趟华容镇查证，但到了的时候，许湘湘已经意外身亡了。”苍玄淡淡道。

“被灭口了？”慕弋皱眉道。

明明这才几天的时间，怎么可能会突然意外身亡了呢？

“应该是，我的人一直盯着那边。云惜之自顾不暇，仙门众人纷纷声讨，现在你同我在一起，怕是如何也说不清了。”苍玄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他道：“慕兄，你乃是正道楷模，揽月仙尊，如今却因我坏了名声，怕是这天下都要说你重生之后心魔缠身，同墓天殿的妖王勾结，祸乱西海了。”

慕弋苦笑一声，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起身，看着外面的飞雪，他伸手接下一片，而后缓缓的道：“这雪下得真大啊！”

若是放在十年前，慕弋便只是觉得嘲讽，丝毫不会在意这些。他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也不在乎世人如何评价，是非黑白，他只要对得起自己，对这起这天下就可以了。

十年前，他可能会指着仙门百家道：“你们这群白痴，这么简单的计谋都看不破，怪不得修为低下，当真是比雪龙山上的猪还要愚蠢。”

而今，面对所有人的猜忌、畏惧、恐慌、针对，他的一张伶牙俐齿，此刻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慕弋不明白，这十年前和十年后到底是哪里不同，更不明白，明明自己自地府走了一遭，怎么回来之后，似乎变得更加懦弱了一般。

他不明白，十年前众人对他不过是心生嫉妒，有心挑衅。而今众人对他是恐惧，不仅是对他的恐惧，更是对自己的恐惧。

雪龙山也好，慕弋自己也罢，对他们来说都是自己自私自利牺牲他人为求活命的一个受害者。

他们有愧疚、有亏心、有不敢面对、甚至一众当初自诩正义之士的人，在面对承受不住的压迫时，出卖的是自己的尊严和良心。

十年的时间，这段过往在他们心里扎根发酵，从愧疚变成了厌恶，从厌恶变成了恨意。

他们恨慕弋，恨因为这个人让他们背上了自私自利的名声，让他们更加认清了自己并没有那么高大正义善良。

所以十年后的今天，慕弋重生归来，得不到众人的尊重和反思。反倒是因为他的重新出现，让众人又要重新面对当年的自己，所以他们恨，恨这个人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没有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