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烬+番外(253)
黄昏时分,凌雪辞终于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找到了一座半坍塌的古老建筑。看样式,像是一座早已废弃的驿站,石墙斑驳,屋顶塌了大半,但主体结构尚存,至少能提供一个遮风避雨的角落。
他小心翼翼地将谢微尘安置在驿站内一处相对干燥、铺着些干草的角落。谢微尘在移动中微微蹙眉,但并未醒来,只是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
凌雪辞迅速检查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危险,这才松了口气,疲惫地靠坐在一旁的石墙边。连续的战斗、逃亡,尤其是最后透支本源的爆发和心急如焚的奔逃,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闭上眼,调息了片刻,待气息稍匀,便立刻起身,开始处理谢微尘的伤势。
他撕开谢微尘左肩处被血浸透的衣物,露出那个狰狞的穿透伤。伤口在古灯神异的力量下已经不再流血,边缘的皮肉甚至开始微微蠕动愈合,但依旧触目惊心。凌雪辞的眼神暗了暗,取出身上最好的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动作极其轻柔地清洗、上药、包扎。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每一次触碰却都小心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处理完伤口,他又去外面寻了些干净的泉水,一点点喂给昏睡中的谢微尘。夜色渐深,寒意袭来,他将自己那件还算完整的外衫脱下,仔细盖在谢微尘身上,自己则只穿着单薄的劲装,守在旁边,运转灵力抵御寒冷。
引航灯被放在两人中间,微弱的灯光跳跃着,映照着谢微尘苍白的睡颜和凌雪辞沉默守护的侧影。
后半夜,谢微尘发起了低烧,身体微微颤抖,口中溢出模糊的呓语。
“……师尊……不……不是我……”
“……云岫……为什么……”
破碎的词语,夹杂着痛苦与迷茫。
凌雪辞立刻靠过去,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触手一片滚烫。他心中焦急,却无计可施,只能不断用沾了冷水的布巾擦拭他的额头和脖颈,试图物理降温。
当谢微尘无意识地抓住他擦拭的手腕,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时,凌雪辞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只手冰凉,却带着惊人的力道,仿佛要将他的腕骨捏碎。
他没有挣脱,就那样任由他抓着,另一只手依旧轻柔地擦拭着。
“别怕……”他低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我在。”
或许是这声音起到了安抚作用,或许是药物和古灯的力量终于起了效果,谢微尘的颤抖渐渐平息,紧攥的手也慢慢松开了力道,呼吸重新变得平稳,沉沉睡去。
凌雪辞却没有松开手,他就着被抓住的姿势,在谢微尘身边坐下,默默守候。目光落在对方即使在睡梦中依旧微蹙的眉心上,心中五味杂陈。
青霄山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个惊才绝艳、待人温和的大师兄云羲,那个总是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眼神清澈的小师弟云岫,还有师尊那总是带着期许与睿智的目光……一夜之间,全部崩塌。他亲眼所见(或者说,他以为自己亲眼所见)的“真相”,与谢微尘一路来的表现、与那晚矿洞中谢微尘不顾生死的相护、与师尊临终前那复杂难言的眼神……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矛盾的谜团。
他真的……错了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疯长。
天快亮时,谢微尘的烧退了。他悠悠转醒,睁开眼,便对上了凌雪辞近在咫尺的、带着疲惫却异常清醒的目光。而自己的手,还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腕。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我……”
“烧退了就好。”凌雪辞自然地收回手,仿佛刚才的亲密接触再寻常不过。他起身去取水,“感觉如何?”
谢微尘尝试运转了一下灵力,虽然虚弱,但经脉畅通,伤处的剧痛也减轻了大半,古灯的力量正在持续修复。“好多了。”他顿了顿,看向凌雪辞眼底的青色,“你……一夜没睡?”
凌雪辞将水囊递给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们暂时安全。你伤势未愈,需在此休整几日。”
谢微尘接过水囊,小口喝着。驿站外天光微亮,林间传来清脆的鸟鸣。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此刻的宁静显得弥足珍贵。他看着凌雪辞冷峻却难掩倦意的侧脸,想起昏迷中断断续续感受到的照顾和那声低沉的“我在”,心中某个角落变得无比柔软。
“那个星图……”谢微尘主动提起正事,试图驱散空气中那丝微妙的气氛,“你记住了多少?”
凌雪辞走到破损的窗边,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群山轮廓,沉声道:“大致轨迹和最终坐标都记下了。那方向,指向西南极深处,远超南疆范畴,甚至可能……在大陆边缘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