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烬+番外(362)
提着满篮的食材回到小院,凌雪辞正站在院中那株老梅树下。夏日的老梅枝叶繁茂,在他玄色的衣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似乎在观察叶片上的脉络,神情专注,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不那么冷硬。
“回来了。”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自然地落在谢微尘手中的篮子上,上前一步接过,“买了鱼?”
“嗯,李阿婆说今早刚捞的,很新鲜。中午炖豆腐汤。”谢微尘笑道,跟着他一起走进厨房。
厨房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凌雪辞将篮子放在灶台旁,看着谢微尘熟练地系上围裙,准备生火、洗菜、杀鱼。他站在一旁,有些插不上手,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來杀鱼。”
谢微尘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他。凌雪辞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挽起了袖子,露出线条流畅、骨节分明的手腕。那双手,执剑时稳如磐石,此刻拿起菜刀和那滑不溜秋的鲫鱼,却显得有几分笨拙的生疏。
他学着谢微尘平日的样子,用刀背敲晕了鱼,然后试图刮鳞。动作僵硬,鱼身滑脱了几次,鳞片溅得到处都是。谢微尘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眉头微蹙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
凌雪辞动作一顿,抬眸看他,冰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窘迫。
“我来吧。”谢微尘笑着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刀,“凌大宗主的手,还是更适合握剑。”
凌雪辞没有坚持,退开一步,看着谢微尘动作利落地刮鳞、剖腹、清洗,行云流水。他沉默地看着,目光落在谢微尘专注的侧脸和那双灵活的手上,不知在想什么。
午膳很简单,一盆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一碟清炒菘菜,一碟凉拌黄瓜,还有一小锅晶莹的白米饭。饭菜上桌,香气四溢。
两人对坐用餐。凌雪辞吃饭的姿态依旧带着刻入骨子里的优雅,速度却不慢。他先舀了一碗汤,放在谢微尘面前,然后才给自己盛。
“味道如何?”谢微尘问。他知凌雪辞口味清淡,特意只放了少许盐调味。
凌雪辞细细品味着口中鲜甜的汤羹,点了点头:“很好。”
简单的两个字,由他说出,却带着十足的分量。谢微尘眉眼弯了弯,也低头喝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心里却是一片暖融。
饭后,谢微尘收拾碗筷,凌雪辞便拿了块干净的布,在一旁默默擦拭灶台和水缸边缘溅上的水渍。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将厨房里细微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也勾勒出两人安静忙碌的身影,平淡,却充满了人间烟火的踏实感。
下午,谢微尘正在廊下翻看那几本地方志,院门又被敲响了。这次来的是巷尾的王大嫂,怀里抱着个三四岁、脸蛋通红的女娃娃,一脸焦急。
“谢先生,您快给看看,我家妞妞从昨儿夜里就发起热来,吃了两剂郎中的药也不见好,这都开始说胡话了!”王大嫂声音带着哭腔。
谢微尘放下书卷,起身将母女二人让进屋内。他让王大嫂将孩子放在榻上,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触手滚烫。又看了看孩子的舌苔和眼睛,指尖轻轻搭在孩子的腕脉上。
凌雪辞站在门边,没有靠近,只是静静看着。他看着谢微尘神情专注,指尖有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混沌色微光流转,渗入孩子体内。那并非强行驱散病气,而是以一种温和的方式,引导着孩子自身混乱的生机重新归于平衡。
不过片刻,孩子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脸上的潮红也褪去了一些,沉沉睡去。
谢微尘收回手,对紧张的王大嫂温和道:“无大碍了。是受了风寒,体内有积热。我开个方子,你去药铺抓两剂,晚上再喂一次,明日应当就能退热。这两日饮食清淡些,多喂些水。”
他走到书桌旁,提笔写了个方子,递给王大嫂。
王大嫂千恩万谢,抱着睡熟的孩子,拿着方子走了。
谢微尘送她到门口,回头见凌雪辞仍站在原处看着他。
“怎么了?”谢微尘问。
凌雪辞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方才搭过脉的手指上,沉默一瞬,道:“你的力量,用在此处,很好。”
他见过这力量在归墟之眼净化黑暗,在京城涤荡邪祟,那是足以撼动天地的伟力。如今见它如春风化雨,抚慰一个孩童的病痛,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这力量,本该如此,存于微末,惠及生灵。
谢微尘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笑了笑:“力量无分大小,能用得其所,便是好的。”他顿了顿,看着凌雪辞,“就像你的剑,可斩妖除魔,亦可…守护一隅安宁。”
凌雪辞眸光微动,没有反驳。
傍晚时分,夕阳将小院染成暖金色。谢微尘搬了张小桌和两把竹椅到院中老梅树下,摆上一壶清茶,两碟邻居送来的时令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