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铸剑(149)
公冶明只是喃喃道:“这不对,这不对。”
“怎么不对了?”白朝驹问道。
“他已经悔过,我却杀了他。”公冶明说道。
白朝驹沉默了,这话确实没错,李安信虽然被人利用、酿成大错,正是因为企图改过自新,才遭到杀生之祸。而他自己,也是个被人利用、酿成大错的人……
“这事不能全怪你,你也是被仇老鬼害的……”
“可我明明有的选!”公冶明突然嘶喊道,白朝驹被他吓了一跳,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这样情绪激烈过。
他现在意识到那个问题了,他既然能救出李揭元,也必然能救出李安信,也能救李府其他人。
可那时的他,完全是麻木的,只知道按命令行事,致使整个李府,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孩子。
甚至是李安信救了他,若不是李安信同他做交易,他到现在还是个唯命是从的行尸走肉。
“我是不是很肮脏?”他问道,看着水里自己的轮廓,在一层层的涟漪里扭曲、变形,黑黢黢地杂糅在一起,变成面目狰狞的怪物。
“你不要这样想,好好听我说。”白朝驹掰着他的肩膀,逼他正对着自己。
“李安信,是被朝凤门害的。把朝凤门灭了,替他报仇,也替你自己报仇。”
公冶明抬起头,脸上还有两道湿润润的泪痕。他看着白朝驹坚决且热烈的眼神,用他那颗破漏得空空如也的心,很努力地去感受那份真切和悸动。
半晌,他终于点了点头。
第71章 临江楼彼岸·下 “我不是救命恩人”……
“我们回去吧。出发去渭南前, 和母子俩好好道个别。”白朝驹把公冶明拽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往回走。
俩人回到了临江楼对面的小屋里,炊烟冉冉升起。
“时候不早了, 吃个晚饭再走吧,院子里有间空房,你们可以留宿一晚, 明早出发也不迟。”夫人说道。
“白朝驹, 吃晚饭吧。”梁忘忧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能没大没小的直呼人家名字?快叫白哥哥。”夫人教导道。
“好。”梁忘忧调皮地应了声。
白朝驹微笑看着孩子,他在这里过得似乎不错,夫人很爱护他, 也在教导他好好做人。
夫人望向站在白朝驹身后的公冶明, 说道:“这孩子刚刚一直对我说,很想知道自己救命恩人的名字呢。”
公冶明直直地看着梁忘忧,一字一句说道:“我叫公冶明,但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我……”
白朝驹立刻反应过来他要说什么了,飞快地出手捂住他的嘴,大喊道:“可以了!可以了!”
“我……”公冶明挣扎着要往下说, 但只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没人听懂的字。
“快住嘴!”白朝驹拼命摁着他, 公冶明也不堪示弱地伸出手,要把白朝驹的手从自己脸上拽开。
白朝驹的手指被掰到发白, 他又痛又气,就一使劲地抽回手,对公冶明的脸颊狠狠捶上一拳,捶地他一个踉跄。
“不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他大喊着,手脚并用地把公冶明摁倒在地, 用膝盖压着他的腰身和手臂,同时死死捂着他的嘴,不让他把那句“我杀了你的父亲”说出来。
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头吓到了,她慌忙把梁忘忧护在身后,一脸惊恐地看着忽然暴怒的少年。
“答应我,不要说了!”白朝驹说着,见身下的人没有反应,又加重语气命令道,“快点答应我!”
底下那人总算点了点头,白朝驹才敢慢慢松开他,让他起来。
“你们……还好吗?”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她见公冶明左脸颊红了一大块,垂着头,眼睛也只往地上看。
“抱歉,让您受惊了。”白朝驹行礼道,“我们得走了。”
经过了方才那一幕,夫人也不敢再阻拦,放任他们离去。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白朝驹也不敢让公冶明留在那户人家里头过夜。
此时天色完全暗下来,建州已经关闭城门,俩人被迫找了间客栈留宿。
白朝驹端了盘馒头走进客栈,见公冶明坐在床上,翻着包里的几册旧书,那书是白朝驹准备在路上解乏看的,他背着嫌重,就给公冶明也塞了几本。
他见公冶明看书看得入神,左脸还有些发红,是方才挨上一拳留下的印记。
“吃点吧。”白朝驹把馒头掰开,夹上小菜,抵到他嘴边。
公冶明伸手接过递到自己嘴边的馒头。
白朝驹见他不提方才的事,也不抬头看自己,只好说道:“我承认,我确实不该打你,是我不好。但你为什么非要说那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