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铸剑(336)
“不是打兔子,是打点鞑靼的粮回去。”公冶明说道。
深夜,姚府。
姚望舒坐在厅堂的正中的透雕靠背圈椅上,手边端着一杯热茶。
他面前,是一名坐在轮椅上的人。他上了些年纪,眉眼间略显倦色,但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上挑着,饶是勾人。
他从轮椅上前倾着身子,双手端着一盘茶水,恭敬地送在姚望舒面前。
“我听闻,白象阁所有小倌沏茶的手艺,都是你一人教的?”姚望舒端详着手中的茶色,他没有喝,微微晃动着茶水,肆意把玩着。
“不瞒姚大人说,邱某二十年前,是京中小有名气的茶圣。”轮椅上的人神色淡然地笑道。
“要说京城懂茶的人,老朽只认得李默。你既然自称茶圣,李默怎么会没收你为徒?”姚望舒笑着,看着邱绩面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黯淡下来。
“不说这个了。”姚望舒把茶碗放回到邱绩手中的茶盘上,“顺天府那个姓白的小典史,现在怎么样了?”
“回大人的话,上个月廿七,这个月初七,他已经来过两次。他带来的情报,我都一一派人查过,确实无误。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没有像先前调查五雷神机炮那样的大动作。”邱绩说道。
“公主吃了那么大个教训,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是正常的。”姚望舒笑道,“要没有那次教训,这姓白的小子在公主边上待得好好的,也不会这么快前来投靠我。”
“姚大人,邱某认为,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邱绩说道。
“你是说,那小子一定对公主忠心耿耿吗?”姚望舒问道。
“这倒未必。”邱绩说道。
姚望舒连连点头,道:“我看得出来,那小子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当大官的料。他在公主手下,一辈子到头也就升个七品,他是个聪明人,心里肯定也清楚,投靠我对他百利无一害。”
“投靠姚大人,确实能名利双收,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只是……”
“只是什么?”
“姚大人可知道,他有个朋友,曾和他一同在公主府做事,和他关系很好,现在沙州征战。”邱绩道。
“他的朋友可不少了,他科举同期的状元也是他的朋友,和他关系也很好。那状元当了几个月的官,就辞官教书去了,也没见他一起辞官。”姚望舒道。
“但这位朋友,和他关系很不一般。”邱绩道。
“有多不一般?结拜兄弟?”姚望舒问道。
“是私定终身的关系。”邱绩道。
听闻此话,姚望舒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私定终身?他居然会私定终身?还是和一男子?”
“邱某此言千真万确,绝无任何假话。”邱绩格外认真道,“几日前,邱某查到了一个媒婆,有人问她两名男子的婚嫁之事。她记得很清楚,问这事的人,就是顺天府新来的小典史。”
姚望舒的眉头皱紧了,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身体前倾,活像一只扑食的老虎,蓄势待发地注视着前方。
“他的相好在沙州,邱某想,前段时间锻造局的事,乃至更早之前军饷的事,或许都是他提起的。公主只是个发声的人,真正调查这些事的,应当是他。”邱绩道。
姚望舒闷哼了一声,长长的鼻息透过斑白胡须喷泻而出,带着须发微微颤动。
半晌,他说道:“盯紧他。”
十月初十,沙州接连下了三日的大雪。
立冬已过,西凉的冬天冷得特别快。三九天未到,雪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场。
沙州城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一口大锅架在军营里,发出咕咚咕咚的沸腾声。
“那些鞑子们吃得可真好,这么冷的天,还有羊吃。”廖三千咽了咽嘴里的唾沫。
“来来来,都排好队啊!”炊事的士兵叫道,“羊肉一人一块,不能多拿,羊汤管够。”
“是羊肉啊……”一个正在排队的士兵小声抱怨道。
“你就吃吧!这是弟兄们从鞑靼手里抢来的,往后可不一定吃得上肉了!”廖三千说道。
抱怨是羊肉的人还不少,一瞧就是京城来的少爷兵。廖三千皱眉看着那些抱怨的人,总算是把骂人的话憋进肚子里。
“这么多人不爱吃,咱们就一人两块!”另一人说道。
此话一出,那些不吃羊肉的京城兵又不乐意了。
“咱们都是兵,凭什么你一人两块?”
“你不是不爱吃吗?”那人怒道。
“不爱吃是我的事,凭什么你一人两块?”
就这样,越来越多人加入了吃不吃肉的争吵中,最终分成两派扭打起来,在羊肉锅面前打得鼻青脸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