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铸剑(546)
“这个臭小子,才刚刚起死回生,不应当小心点儿吗?怎么还抛头露面的,去见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瘦高男子疑惑道。
“我倒是看那人的身形有点眼熟。”姑娘的眼眸滴溜溜地转着,在回想从哪里见过那些人的头领。
想了好一会儿,她忽地瞪大眼睛,激动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年杀了仇老鬼的那个朝凤门的小杀手?就是笑面小哥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救的那人,那帮人的头领,好像就是他。”
士兵们还在专心致志地挖着泥土,公冶明则裹紧身上的貂皮,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他们。
他在寒风中漫无目的地四处行走,想找到方才把貂皮递给自己的人。
没走几步,周围又是高耸入云的松柏,将夜幕中的山林遮蔽得一片漆黑。
他感觉自己有些体力不支了,但依旧不愿意坐下歇会儿,只是把脸上的面罩扯下,深吸着冰冷的空气,人自己清醒过来。
风中飘来了悠扬的歌声。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
公冶明顷刻间打起了精神。这是白朝驹从前唱过的童谣,他记得这段旋律。
一定是他,真的是他!
原来他不是不愿意见我,而是方才那里人多眼杂,他不方便见我,故意引我过来。
公冶明顺着歌声往前走,走到了一处上坡路。
若是曾经,他早就说一不二地冲了上去。可现在,长途跋涉的他已是体力不支,才往坡上走了几步,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止步不前。
“你快出来。”
他只好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想以此叫白朝驹出来。
山风忽得大了,席卷着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别说他的声音,就连那支童谣也被狂风吹散,听不到了。
“快出来,见见我。”公冶明再度呐喊。
他顿了顿,又补上三字:“白哥哥。”
树干的轮廓动了下。
公冶明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漆黑一片的树林中,终于现出了一个人影,由远及近,逐渐显露出熟悉的模样。
白朝驹顶着一头乱发,脸上挂着笑。
见他终于出现,公冶明心头格外喜悦,可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下垮去,眉头皱皱巴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以为你死了,真的以为你死了……”
“我这不是还活着呢。”白朝驹抱住他的肩膀。
温热触感从衣襟透出,传到自己的胸口,公冶明终于确信,白朝驹没有死,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是好人,是她逼死了你,叫你当不成皇上……”
“说什么傻话呢!”白朝驹笑道,“大齐本的皇上本就姓陆,我一个无名之辈,怎么可能当得了皇上?”
“是你不让我杀了她,如果我杀了她,皇上就是你的……”公冶明此时格外委屈。
“我确实不想让你杀了她。”白朝驹认真看着他的眼眸,“比起当皇上,我更不想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我的命是公主救的,我不能放任你杀了她。”
“可她只是在利用你啊。”公冶明道。
“这怎么算利用?我们都愿意扳倒姚党,给朝廷上下重新洗牌。如果这也算利用,那也是咱们在相互利用,你觉得我在利用你吗?”白朝驹道。
公冶明摇了摇头,说道:“你没有利用我,因为我心甘情愿愿意帮你。可是公主利用了你,所以她也利用了我。”
“不能这样说。”白朝驹慌忙制止他,“你已经是大齐的将军了,等你回京,公主一定会给你升官加爵。这不是在利用你,你是在替大齐做事,你以后也得一心一意跟随她……”
“这些事我知道。”公冶明打断他道,“可我更想替你做事。其实我们还有机会,你也可以再当皇上,我手里还有兵,我们可以从新再来……”
“我当不当皇上,有那么重要吗?”白朝驹慌忙打断他,不敢听他再说下去。
“当然重要。”公冶明嘴唇颤抖着,眼睛红得厉害,“我不想看你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哪是一场空呀,我也做算过皇上了,咱们不是还坐在龙椅上了吗?”白朝驹笑道。
公冶明摇着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虽然白朝驹说得没错,但他心里觉得,这样子当的皇上,和真正的皇上不一样。
“其实我早就和公主约定好了。”白朝驹伸出手,给他擦着眼泪,动作很轻很缓,小心地避开他上的脸上的疤痕。
“我本想叫你在江南等我,等我登基,自然会恢复你的官职。如此一来,或许我要十年才能上京,或许永远都去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