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九卿+番外(939)

作者:姒锦

“那老人家要的是什么?”李肇始终保持着温和平静。

“我要李氏血债血偿。”静善手持乌木杖直指崇昭帝,声音陡然拔高,“李屺,事到如今,你还要将罪责推给萧嵩一个人吗?若无你李氏父子背后谋划,萧嵩一介文臣,岂敢叛祖背宗,残害兄长?又怎能一手遮天,将二十万条人命污为反贼?”

崇昭帝脸色灰败如纸。

他好像没有听见静善的话似的,不顾颈间的匕首,艰难地从枕下摸出一卷用明黄绸布包裹的物事,抖着手打开——

“你看……你看这个……”他把东西递向静善,手还在抖。

“看看这个……再说……”

那是一幅画像。

想来是经常摩挲,边角已有磨损。

画上是一个宫装女子,眉目如画,巧笑倩兮,乍然看去,眉眼竟与平乐公主有几分神似。但画中女子的气质雍容温婉,没有平乐的半分骄纵,更显沉静端雅。

画轴一角,写着一行小字——

“永熙廿年暮春,绘于常春宫……”

从前宫中人看到皇帝对着这幅画像出神,私下里都暗自揣测,说皇帝对平乐公主宠爱之甚,平日里看不够,还要摆在枕边细看……

此刻,众人才发觉另有所指。

只是画中人青春正好,而眼前的老妇早已沧桑满目,不复半分旧日容色。

“李屺,死到临头,你还想玩什么把戏?”

静善侧耳听着绸布摩擦的细微声响,冷笑一声。

崇昭帝道:“那是你的画像……永熙二十三年春,宫里的画师所绘……你我那时……你我那时……约好仲夏日同去御河采莲……你嫌弃鬓边的玉簪入画不够亮丽,我便折了一枝海棠插在你的发间……”

“可笑!”静善握着乌木杖的手指,猛地收紧:“我早已双目俱盲,看不见你这些虚伪的把戏……”

“还是说,你以旧情相挟,是想摇尾乞怜,让我对你网开一面……”

崇昭帝瞳孔骤缩,望着那幅画像,再看她冰冷空洞的双眼,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龙榻上,喃喃道。

“你……既恨我至此,杀了我吧。栖凰……”

栖凰?

殿中众人皆是一震。

老丞相陆经踉跄着上前一步,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目不能视的老妇人,声音微微发颤。

“尊驾是……大雍末帝唯一的嫡出女儿,栖凰公主?”

静善微微昂首。

虽目不能视,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威仪,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在常春宫接受朝拜的公主。

“你是何人?”

“老臣陆经,先父陆文渊,曾任,曾任大雍户部尚书。”

“原来是陆家郎。”静善语气淡漠:“难得,这世上还有人记得本宫的名号。陆经,你当年不过一介翰林,在我父皇面前奏对,父皇赏识,赞你少年老成,堪当大任,不仅让你入东宫伴读,辅佐太子,还将你擢升为吏部郎中,掌官员考核任免之权……没有想到你陆经竟转投新朝,官至宰相,真是光耀门楣啊。”

陆经面色惨白,撩袍跪地,老泪纵横。

“老臣……老臣惭愧!当年雍帝大修皇陵,引得民怨沸腾……先父冒死上奏,劝谏先帝停修皇陵,未被采纳,以至重病卧床……皇城陷落之时,恰逢先父仙逝,老臣守丧于乡,丁忧三年再返朝,已是新朝定鼎……”

静善无意听他辩白,声音苍凉而冰冷。

“那今日,陆相是要站在窃国贼李氏这边,助纣为虐?还是要拨乱反正,光复大雍?”

殿内一片死寂。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重逾千斤,压得人喘不过气。

连李肇都许久没有言语。

大梁得国后,轻徭薄赋,与民生息,尽力安抚旧臣,一直宣称雍帝耗空国库、大修皇陵惹来天怒,又有佞臣误国,萧崇谋反,方才纲纪崩坏,亡了社稷。

就连编修的《开国实录》都刻意淡化大雍的治世功绩,只谈大雍末年民不聊生、官吏贪腐的乱象,而李氏的崛起,更是“顺天应人,救万民于水火”“李氏得国非以力取,实乃民心所向”。

如今前朝公主活生生站在眼前,指李氏窃国,还要光复旧朝……消息若传出去,引发的动荡将难以想象。

陆经伏地不起,肩头微颤。

“公主,当年老臣守着先父灵柩隐居乡野,实不知个中原委啊?”

“当年……”静善声音沉痛,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平南王李霍,是大雍朝唯一的异姓王,深得我父皇信任,手握重兵,功高震主。其子李屺,与我自幼相识,两小无猜,时常出入宫闱,陪我读书、下棋,渐生情意……父皇看重他的才干,不待我及笄,便下旨让我与他缔结婚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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