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安(149)
张小鲤喃喃道:“如此说来,难道胡珏,真的只是失手误判了?”
毕竟,从胡珏的视角来看这几份供词,南儿是主犯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也不可能闲到还去查福喜私下会接除鼠的活计,然后还得联想……
林存善叹了口气,张小鲤突然发现莫天觉很久没说话,她疑惑地转头,发现莫天觉脸色苍白,似在出神,张小鲤疑惑道:“莫大人?莫天觉!”
莫天觉回神,道:“啊。”
张小鲤奇怪道:“你怎么了?突然发什么呆?”
“只是听到你说……你阿姐可能以为那是蒙汗药。”莫天觉喃喃道,“以一种药,代替另一种药……”
张小鲤一怔,意识到莫天觉联想到了什么,说:“你是联想到了‘归魂’么?”
林存善也道:“莫大人这么紧张空棺案,也是联想到了‘归魂’后所谓的复活,是么?毕竟,都是在棺材中发生了奇怪之事。”
莫天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我的猜测,其他的,还是等单姑娘和王爷回来再说吧。”
林存善建议道:“莫大人如此在意归魂之事,不妨再同昭华公主细聊?”
莫天觉叹了口气:“我本也有此意,但昭华公主似乎与后宫一位叫安珀的舞姬起了冲突,险些将人杀死,圣上大怒,将昭华公主关了禁闭。”
原来是因为这个!
张小鲤一惊,简直无语,林存善也有些讶然:“皇上向来极为宠爱昭华公主,这次……竟为一个舞女要关昭华公主禁闭?”
“其中细节,我也不清楚。”莫天觉摇摇头,按了按太阳穴,在一旁坐下,神思有些恍惚。
此时浅墨在外轻轻喊了一声:“林大人,钱叔找您。”
林存善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说了声“我去去就回”便离开了。
莫天觉和张小鲤一时都没说话,莫天觉半晌才道:“张小鲤,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一问,倒是问在关键点上了。
如今看来,胡珏大概率是错判,张小鲤想象中的那些背后的风云诡谲、勾心斗角根本就不存在——背后牵扯,还远不如杨彦案呢。
张小鲤怔怔地抬眼,莫天觉看着她,说:“你入惊鹊门,本就是为了调查你阿姐的事。你阿姐的事,如今在我看来,已水落石出,胡大人应当是误判无疑。至于你阿姐……可能不是主谋,但也的确是从犯,要完全平反,几乎不可能。”
张小鲤捏着被子,重新垂下头,没有说话。
莫天觉说:“当然,你若觉得还有隐情,想继续调查,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打算先让邵大人和柳县郑知县商量,把福喜除鼠之事说出,至少可以先把你阿姐的铜像给毁了,不必让她日夜备受折磨。”
张小鲤的眼睛有些发红,她越听越迷茫,只觉得自己像是汪洋中的小舟,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至于你……想不想留在惊鹊门,看你自己。”莫天觉顿了一下,轻声说,“其实,我希望你留下来。”
张小鲤一怔,抬眼看着莫天觉。
莫天觉凝视着张小鲤,认真地说:“你是惊鹊门的第一个女官,你在皇上面前发誓此生不嫁,你胸怀炙火……这团火能在惊鹊门烧着,是我莫天觉的荣幸。有你为先例,惊鹊门往后可以以为你配下属为由,再招新的女官。你若再立功,也可向皇上申请开设女子学堂……你可以做很多事,绝非池中鲤。尽管,我也知道,你的性格不适合在官场中沉浮,受五十个板子的事,你只会多做不会少做。”
张小鲤的手背上突然有一点湿意,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莫天觉见她这样,在她抬手擦泪之前递出一张帕子。
张小鲤一愣,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莫天觉看着,笑了:“上回你哭,我便想递帕子,可惜慢一步,这次倒是赶上了。小鲤,于公,我是惊鹊门少卿,希望留下你这个人才;于私……我将你当做朋友,也希望你留下来,不必被辱没。”
“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张小鲤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但是,莫大人,谢谢你。我没想到你会对我说这样的话,虽然我之前的确有点讨厌你,但我知道我始终都要谢谢你——如果不是最初你愿意点头,之后的一切都不可能会发生。”
“我也要谢谢你。”莫天觉怅然地说,“其实不止池东清,很多事,我也从来不曾想过,听你说了之后,才醍醐灌顶,倍感羞愧。尤其是迎春殿上,当你说出你愿终生不嫁时,我真的……”
莫天觉突然笑了笑:“很佩服你。”
张小鲤疑惑:“这有什么好佩服的,那么多尼姑、道姑不也不嫁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