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安(88)
张小鲤不可置信地看着姐姐,只觉得天都塌了,她哭得更加厉害,扯着阿姐的衣袖更加不肯放手,心里在痛苦之余升起一种模糊的恨意,她想阿姐越要摆脱她,她就越要缠着阿姐不放!
见她不放手,阿姐叹息一声,竟捡起地上石块,在张小鲤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猛地砸中了张小鲤的脑袋,其实并不用理,但张小鲤年纪小,一下就昏了过去。
“……我再醒来时,便是在那个树林中,遇到了我师父。”张小鲤抿唇道,“我师父想送我回家,但我已经不想回去了,我好讨厌父母,更讨厌姐姐,我一想到姐姐说我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哭,就特别痛恨她,也恨自己没用,所以我跟师父学功夫,特别刻苦,我要当一个很有用的人。”
张小鲤深吸一口气,说:“一直到今年,我才想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想到要去找阿姐,却发现阿姐已成了柳县董家灭口案的凶手,我怎么都没想到,时隔十年再见姐姐,只见到了她的铜像。而当年结案之人乃是胡珏。”
听到胡珏的名字,莫天觉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并未插嘴。
“我在乱葬岗找寻阿姐尸首,但四年了,怎么可能找得到……全怪我太蠢,若我能早些想通,阿姐便不会……”张小鲤挤出一个笑,“不过,我为查当年之事,才会撞上杨彦和郑知县,才能假装破案,为今日做铺垫……有时候我想,或许是阿姐在保佑我,让我为她翻案。”
莫天觉凝视着张小鲤,半晌没有说话,林存善轻咳一声,道:“莫大人,此事恐涉及甚广,小鲤一直不敢同任何人说起,因信任莫大人刚正不阿,故而告知。莫大人……可愿一查?”
莫天觉垂眸片刻,道:“胡珏聪颖细心,极少断错案,且他家世出众,断不可能收受贿赂或受人要挟。且,他醉心机巧,从不牵扯任何政事纷争,闲时便去做些木鸟、木马,是个极为清白脱俗之人。若只是凭你对你阿姐的印象,就认定是一桩冤案,恐怕——”
“——我知道了。”张小鲤站起来,擦掉最后一点脸上的泪,平静地说,“莫大人的回答,我能料到,也并非要逼您替阿姐翻案。只是若能入惊鹊门,我自己定要调查此事。如今同大人说清此案,只是希望将来我若调查,大人可睁一只眼闭只眼。”
同莫天觉说清楚,至少到时候有些小事上,他可以行个方便,也不至于再胡乱怀疑张小鲤别有用意。
“你听我把话说完。”莫天觉无奈道,“此案,我会重新调出仔细查看,若有异,无论结案之人是谁,我都会重启调查。在此之前,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毕竟胡珏之死,到现在都是一桩悬案。”
张小鲤意外地看着莫天觉,半晌才点点头道:“噢……我知道了,多谢大人。不过,胡珏不是坠崖而亡的吗?而且,就我所知,他是一个人登崖,周围没有别人。”
“是,但此事公主不曾放弃调查,不肯令我们结案。”想起胡珏案,莫天觉有些头疼,“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晓,对吗?”
“还有单姐姐。”张小鲤道,“不过单姐姐不知具体情况,她是鞑密人,也不可能同胡珏有关联。”
莫天觉按了按太阳穴,道:“我知道了,但此事之后不要再同任何人说,进展也别告诉单姑娘。你先出去吧,我同林公子也要单独聊一聊。”
张小鲤一怔,疑惑道:“你们之间还有秘密?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这也太荒谬了吧?!
“莫大人必是要探问我的身世。”林存善不在乎地一笑,掏出一方帕子,对着张小鲤的脸一通乱揉,“一脸鼻涕眼泪,快去洗把脸,再吃些东西,这一碗粥定填不满你的胃,还有,你是不是没搽蕊娘给你的玉肌散?脸都冻皴了。”
张小鲤一把抢过那帕子,眉头紧皱地看着林存善,完全不明白这人干嘛突然如此絮叨,她转身,大步走出了雅间。
林存善转头,和莫天觉对视着,微微一笑。
莫天觉说:“林公子应晓得,我留你并非为你身世。调查之人今日应当就该回来了,林公子还如此悠哉,定然身份并无问题——就算有,恐怕林公子也处理的很好。”
林存善难得有几分无奈地摇头:“我痴傻是真,被小鲤一路带来京城,刚恢复清明便被关押,若要捏造身份,恐怕得有通天的本事。要怪,只能怪小鲤为我捏造的假身份太有意思,以至于当真实身份暴露时,大家反而不信——就像有些案子,因为看着太奇异,当揭晓真相的那一刻,反倒令人觉得不真实。”
莫天觉道:“林公子,只有我们两个了,何必再拐弯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