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善禾与梁家两兄弟(153)
从前再怎么样,也没有这般屈辱过,如今伤在这羞处,便是想寻个药膏也难以启齿!更不知跟谁开口……善禾想起晴月,可晴月病着,她不想让晴月再为她担忧。她又想起妙儿,可妙儿才十四岁,还是个不知人事的小女孩子,怎能让她知道这种事……只能找彩香,可彩香是梁邺的人。
又是梁邺……
善禾哭得肩膀耸动,她忽然很想阿耶阿娘,很想梁老太爷。她希望这一切都是错觉,希望现在有人拍拍她的肩,同她说:“没事了,善禾,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善禾在心底同自己说。阳光终会驱散乌云,伤处总会长出新的血肉。可她还是止不住泪。
卫嬷嬷得了周太太的令,过来喊善禾去太太房里议事。进得屋里,却不见人影,床铺更是凌乱狼藉,褥子都皱了泰半,还有些水痕。卫嬷嬷眼角跳了跳,却听见屋里隐隐有抽泣。循声过去,只见善禾蹲地上哭泣。卫嬷嬷眉心一皱,挽她手臂:“怎的在这哭了?快起来罢!太太唤你过去呢。”
善禾一把甩开她的手:“不去!”
“耍什么性儿!”但又想起昨儿善禾受的委屈,便软了几分声气,“好了,好了。今天这是要紧事,太太看重你,喊你一块商议呢。是咱大爷的大事。”
善禾把手抽回来:“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自己的事,谁爱去谁去。”
卫嬷嬷见自己非但喊不动她,反遭她夹枪带棒地顶撞,若教盛妈妈那起子人见了,岂不背地里笑话她?当下卫嬷嬷瞪起眼来:“由不得你不去!太太的吩咐,大爷也是知道的,你也敢推!什么身份呐,不过仗着爷宠幸了几回,连名分都没有的人,破落身子充什么千金小姐,要耍脾气,这不能够!回你的金陵去没人管你!在施家,就得守施家的规矩!”
“破落身子”四字刺得善禾浑身一惊,正合了昨夜梁邺作践她之事。她越听越气,身子不自觉抖得愈发厉害,猝然站起身:“我没名分,你又是谁的奴婢!”她声气愈发激亢,“谁勾着谁!你也仔细说清楚!我本就不想在这,是谁逼着谁留下,你瞎了聋了还是脑子糊了!我是想回金陵,你家好大爷不放人。我是破落身子,你家好大爷偏偏就爱破落身子!不仅要破落的,还得他弟弟玩过的!”
卫嬷嬷万没想到她那倔性子又犯起来,听她一口气说下去,惊吓霎时盖住怒意,她忙上去掩善禾的嘴:“疯了!疯了!说什么浑话!”
善禾还想说下去,挣扎欲脱。
此时彩香、彩屏等人闻声赶来,连成敏在外头也听见动静了,跑到廊下往屋里觑着眼瞧。善禾余光见到人都来了,握住卫嬷嬷的手,更是奋力挣扎:“放开我!放开我!”忽而,她朝侧边一甩,攥着卫嬷嬷的手整个人就往旁边搁盆景的小几撞去。
盆栽坠地,碎成瓷片,善禾也跌在地上,卫嬷嬷被她带着一起摔倒。
彩香、彩屏惊呼一声,忙上前查看。善禾身形晃了晃,自地上转过脸来,额角鲜血已流过眉毛了。
彩香跌足叫道:“哎呀!”
成敏瞧见善禾脸上的血,也跌足暗骂善禾与卫嬷嬷,早不闹晚不闹,偏偏这会子在施家闹。想罢,扭头就要去请郎中过来,一路低头小跑过去,思虑着是否应当告知梁邺,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人,成敏猝不及防,直直撞上去。
盛妈妈“哎哟”叫着后退半步,怨道:“成敏,你今儿怎了?走路不看道儿呀。”
成敏没想到碰见这府里的人,忙笑:“是我心急了。妈妈您这会儿往哪去呢?”
盛妈妈捂着额头,成敏身高体壮,跟个小牛犊似的,她自是撞得不轻。盛妈妈喘气道:“昨儿叫你们卫嬷嬷喊善禾姑娘过去,不是没喊到人么?今儿我再来一趟,免得误了事。”
成敏听了,心下着慌。苍丰院的事,搁在苍丰院里,便是他们自家解决。传出去,周太太难免插手。梁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干涉他的事,何况还与善禾有关。于是成敏忙道:“既如此,我回去替妈妈跑一趟就是了。才刚是我眼瞎,撞了妈妈,妈妈还是快回去歇一歇。有我在,保准善禾姑娘一会儿就到。”
盛妈妈眯了眼,见成敏有事瞒着的样子,也便不强求,嘴上说:“好,那就请你跑一趟。”回了周太太的体顺堂,却将成敏匆忙出去、又不肯她去苍丰院的情形一五一十地禀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