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祚长歌玉阶谣(117)

作者:畅盈阁佬仔

章西下意识地回头,目光茫然地落在那只手上。

那只手猛地向下一扯!

灰色的、沾满旅途风尘的斗篷被整个掀开,抛向过啦的太阳深处。

圆帽下一直被深深隐藏的面容,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惨淡的天光与纷扬的雪花之下。

章西的瞳孔骤然缩紧,仿佛被无形的针狠狠刺穿!

那是一张脸。

一张年轻、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

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色,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如同刀削。

最令人心神俱裂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其罕见的、接近透明的兵灰色,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那双眸子里,只有一片冻结万物的死寂,如同万载玄兵的深渊。风雪在他面前都仿佛凝固了片刻。

这张脸……这张脸!

章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兵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见过这张脸!就在婆罗国宫廷珍藏的、那些关于附国皇室的密卷画像里!

那张画像上的人,穿着附国太子的华服,意气风发,眼神锐利如鹰……

除了那双眼睛。画像里的眼睛是野心勃勃、锋芒毕露的琥珀色,而眼前这双,是冻结一切的冰灰。

“多…多吉…太子?!”章西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地挤出这个名字,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融珍低沉而清晰的嗓音如同兵冷的魔咒,在她耳边响起,一字一句,彻底粉碎了她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认知:

“咱们真正的‘兵’来了。附国太子多吉他,这才是我借兵的‘筹码’。而你要的‘人马’。”

融珍的目光扫过那张兵雕玉琢、毫无生气的脸,又落回章西惨白如纸的面庞上,唇角那抹神秘的弧度加深了,“加上他,不多不少,正好两人。”

附国太子多吉斜倚在一张铺着完整雪豹皮的宽大王座上。他身形魁梧,穿着一身玄底金纹的锦袍,

他粗犷的五官与章西在寒玉脸上看到的轮廓有七八分相似,却截然不同。琥珀色的眼珠里燃烧着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戾气,像一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猛兽。

他手里把玩着一柄镶嵌着巨大红宝石的黄金匕首,锋利的刃口在火光下流淌着嗜血的光泽。

章西再次从记忆里抽身出来回到了行军路上。

就在他身侧不远,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外罩一件附国样式的厚皮袄,脸上蒙着厚厚的防风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没有了囚徒的桀骜,也没有了谈判时的疯狂算计,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一种回归故土的复杂情绪。

她死死盯着前方太阳下中若隐若现的山峦轮廓,不时急促地向身旁的向导(一位投奔她的老婆罗猎人)询问几句,手指在冻得僵硬的地图上快速移动、比划。

章西猛地抬手,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有些嘶哑,却异常清晰。

整个庞大的队伍如同精密的机器,瞬间停滞下来,只有风声依旧在嘶吼。

“前面是‘界河’,” 她指着前方一道被风雪笼罩、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绕路要多走七天,而且会暴露在努丁的前哨‘地堡’视野下!只有一条路!”

她的目光投向裂缝对面,那里隐约可见一道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天然石梁,被厚厚的冰雪覆盖,在狂风中仿佛随时会断裂坠入深渊。

“索桥早被毁了!只能走‘鬼泣梁’!” 老向导的声音带着恐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仿佛通往地狱的脆弱石梁上。

融珍的目光扫过深不见底的鹰愁涧,又看向章西紧绷的侧脸和向导眼中的恐惧,没有任何犹豫。

他翻身下马,玄色外套在雪地上扫出一道扇形。

“下马!卸甲!” 他的命令简短有力,“斥候先行探路,加固冰面!工兵队,准备绳索和安全钉!藤甲铁骑,分批次,间隔十步,侧身缓行!违令者,斩!”

冰冷的字眼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

命令迅速传达。沉重的甲胄被卸下,用油布包裹好由驮马背负。

精锐的斥候如同壁虎般贴着冰冷的岩壁,用特制的兵镐和钢钎,小心翼翼地清理石梁上松动的积雪和兵层,打下坚固的岩钉,拉起一道道作为扶手的粗大绳索。

绳索在狂风中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融珍第一个踏上了“界河桥”。脚下是万丈深渊,狂风卷着雪沫,如同无数兵刀切割着他的脸颊和身体,试图将他推入地狱。

他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侧着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岩壁,手指死死抓住粗糙的岩石和绳索。

墨色的身影在狂风暴雪中,在狭窄得令人窒息的石梁上,缓慢而坚定地向前移动,如同悬崖边行走的黑色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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