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回首(40)

作者:老石芭蕉蕉

冲冲深吸一口气,众目睽睽之下,她顶着她父亲,紧小的脸蛋上一滴清泪滑过,她抹去了,再不复刚刚高亢。讷讷道:“你们从来也没给我谋划过什么好路子,现在说这些,好没意思。”

见她气焰弱了下去,潭颜修愤怒又伤心,爱恨交织老泪纵横之际,一方帕子递到他手边,潭颜修忽发觉那位久不出现的谢二公子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身旁,他愣着接过:“你?”

谢必行一点头:“家里有死人,处理晚了些。不要紧吧?”

说要紧也不行,说不要紧也不行,潭颜修噎住了。

“谢公子,你来是发帖?其实你不必亲自来发帖,你兄长与我二女儿婚约一场,鹤家必会前去吊唁。你父母的事,亦有耳闻……”

“潭先生,您误会了,我不是来发丧帖的。我是来办一件喜事。”谢二躬身行礼,清俊儒雅,望之可亲。

潭颜修有些不耐烦,今日的事闹得太大,他的女儿还在旁犯倔发呆,他一堆烂摊子要收拾,没心情听这个不眼熟的公子哥废话,他问道:“什么事?今日退婚丑事,家妻身体不好,恕在下……”

谢二打断了潭颜修:“在下是来求娶鹤大小姐的。”

步琴漪眉眼弯弯,他本人的仪态快要冲出他的谢二皮相了,既狡黠又庄重,咬字很轻,可有千钧力量。

他声音不大,然而此言一出,百来头十号人都听到了。北境的两个门派壮汉们听到了,东滨的九雷岛张洄淮听到了,他笑了一笑,而珍珠双眼圆睁,母笋龙材派全呆了。

当事人冲冲更是闻所未闻,她的眼泪还挂在腮边,父亲的责骂余韵在耳。北境开春晚,伤心桥下春波不绿,何谈惊鸿照影。家事未平,哪有心情谈情说爱呢。

“潭先生说马公子没说错话,可我想,他每句话都是大错特错。赤子之心,怎么能是粗鲁?”

东滨张洄淮点头:“正是。”潭颜修对他摆手道:“张少侠,这……”

谢二抖开扇子道:“嫁妆单薄是因为虎狼环伺?母笋更容一夜抽千尺,龙材别却池园数寸泥,取名的人和门派中人都非池中之物。”

母笋龙材派第一次遇到知己,任俺行大喜道:“公子妙解!”

潭颜修不知所措,谢二的扇骨猛敲到了他细骨伶仃的手腕上:“嫁人是后路?马公子自幼家贫,自古寒门贵子,但马公子长大后人品不堪托付,这条路是断崖呀。”

冲冲的脑袋乱得像一锅粥,咕嘟咕嘟冒泡沸腾一大糊涂。初九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不进去,还没开春化冻了,谁允许他擅自荡起浆了?湖水很冷,而他弯弯的眼睛自有本事春光潋滟。

“在下不才,家中几夕之间死了三人,皆是至亲。我痛彻心扉。”谢二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但在下心系鹤大小姐十余年,远去西通出人头地,荣归故里见此情景,愿出万金为聘,换无价珍宝。”

冲冲身体一震,她知道他说的假话场面话客套话,但若真有人为她这么做,她恐怕是死了也甘心。但正因为这是假话场面话客套话,她此刻脑中悠悠转着的还是万金之数。

冲冲站在一旁,两根杀气腾腾的辫子是他今晨亲手簪花,一身芙蓉银月桃李的衣裳是他丈量比划,她该要如何拒绝?逢场作戏,戏中人如何能不入戏?

他转身朝她伸手道:“鹤翀,我来娶你了。”

该是什么调皮的孩童,才会在此时调教鹧鸪白鸽?悠悠青天,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过无数砖瓦无数人家,鹧鸪婉转鸽旋飞。嫁娶之说,越演越动情认真。

鹤翀之名在江湖上寂寂无名,在鹤家也是个再陌生不过的名号,但冲冲说过一次,步琴漪就拿这个名字当她的大号来记。

冲冲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刚搭到他的手掌心,就摸到他手心一片茧子,还有骇人的伤疤。她一惊,这是个过去无数腥风无数雨的男人。她对他一无所知。冲冲轻轻搭了一搭,便收回了手。

张洄淮见步琴漪过完了戏瘾,他岳父看重的那个马屁精又是半年不能康复的惨样,就如同商量的那般两全其美,他出来打圆场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去了个女婿,来了个女婿。此等人间佳话,今日作为见证,也是幸事啊。”张洄淮很少说瞎话,这段谎话说得他面相都变了,也带上了初九那副神秘莫测的诡异微笑。

冲冲坐在一旁,心绪未平,一个劲地喝水。初九落座他身旁,抖开袍子,新郎官也是官,初九春风得意马蹄疾地昂起了头,端了杯茶给冲冲,就是鹤家二老和鹤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脸色再黑,他也抖足了排面。

旁人议论纷纷,九雷岛弟子听得认真,都说谢家是万星城巨富,谢大死了,与鹤二的婚事告吹,万贯家财旁落谢二身上,好的姻缘也到了鹤大头上,因缘际会难以捉摸,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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