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99)
毕竟,以 那人 想置他于死地的心 思之盛, 怎么会没有后手?
二皇子 越想越是后怕, 而 此刻温庭兰又继续道:“况且此事实在 不宜声张。”
他未解释过多,可二皇子 又哪里不知他言下之意。
若他自导自演行 刺一事传进了 陛下耳中,那自己的蠢便是坐实了 , 他一向认为自己比之三 弟的优势在 于自己比他聪明, 可若是连这点都没有, 自己又怎么与他争?
再者,他想抚摸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伤口却又于半途停了 手,就像大晋的皇上必须身体 健全 一般, 若他的脸上留了 疤,便是无论如何也与那个位置无缘了 。
所以 ,今日他就是牙全 碎了 也得全 吞进肚子 里去。
想通这两点后,他在 看 向温庭兰的目光多了 许多亲切和热络:“温大人 大才也!大人 点拨之恩逍没齿难忘。”
“只是,逍还有一事向大人 请教,大人 所言厅内可能还隐藏着别的杀手,此话是何意?”
他已认定幕后黑手乃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三 皇子 ,这一问是想试探温玠事先对三 皇子 所谋是否有所了 解。他想知道,今日三 皇子 派人 刺杀于他究竟是巧合还是得知他筹谋后的将计就计。
温庭兰不吃他这装傻的一套,直言道:“殿下想必已有想法,又何故问温某?”
二皇子 被他这么直接点破,神色间略有些尴尬,“今日赴宴之人 不在 少数,且有许多并 非本宫麾下。那依温大人 所见,本宫该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呢?”
温庭兰面上已有些许倦怠之色,闻言也不与他绕关子 :“若是殿下实在 怕那万一,当断则断才是。”
二皇子 微怔,温玠这是让他自折羽翼……
他心 下权衡片刻,却未表露出自己的态度,“今晚招待不周让大人 见笑了 ,逍来日必登门谢罪,今夜事多,就不送温大人 了 。”
温庭兰颔首,向他行 了 一礼转身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
及至彻底看 不见他的身影,二皇子 身边领头 的黑衣人 俯首于他耳畔询问道:“殿下,是否需要属下跟上?”
二皇子 摆摆手,“不必,温玠此人 向来滴水不漏,更何况,你以 为我那愚蠢的三 弟能入他的眼?”
说起三 皇子 ,他的脸色又瞬间阴鸷下来,吩咐道:“我这里另有事让你去办。”
东行 第三 个巷道口,果不其然,马车还停在 那里未曾离开,只是驾车的小许神色间略有些不自然,无声地朝温庭兰挤眉弄眼。
温庭兰脚步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掀开车帘上了 马车。
只是,还未等他坐定,一束雪色月华骤然洒落于他颈上。
明明是霜雪一般的寒凉,温庭兰却觉得自己与之相贴的肌肤要被灼烧殆尽了 。
他伸手抚上了 横陈于咽喉前的长剑,欺霜赛雪的手指在 夜色下竟比这柄由寒玉铸就而 成的剑更为摄人 心 魄。
“阿钰,”他暗哑开口,却将剑刃又往自己脖颈递上几分,一抹红痕悄然显现,“这许多年,你可有曾想过我?”
车厢的角落里,横波握剑的手陡然收紧。她原天真地以 为,纵使世 事变迁不尽如人 意,纵使两人 相驰南辕与北辙,可自己依然会毫无芥蒂地祝愿他年年喜乐,岁岁逢春。
可到头 来,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般大度,而 再次见面时,终究是不平与埋怨先上了心头。
没有得到回答,温庭兰也不介意,他扭头 望向黑暗中那张已卸去伪装的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曾无数次想象过神气的神霄郡主长大后会是何等模样,期望过他们 再度相见时会是何等情形。
却原来,无论他们以何种方式重逢,他都甘之如饴。
即使她想要自己的命。
他面上冰霜尽碎,于春风化水:“阿钰,我很想你。”
横波终于收剑入鞘,盘腿闭目于座上,不欲理会他。
温庭兰却不肯放过她,故意凑到她面前,“阿钰是在 生我的气吗?”
萦绕着幽兰冷香的鼻息扫在 横波面庞上的绒毛,激起阵阵颤栗。
横波没忍住以 剑柄将他的脸推开些许,颇有些怨气的翻了 个白眼与他,让他自己体 会。
温庭兰一怔,随即没忍住笑了 起来,原来从没有什 么陌生,至少神霄郡主的白眼从未变过。
而 横波看 着温庭兰一不小心 露出来的两颗尖尖的虎牙,也忍不住莞尔。
虽然温阶自小便被称端方守礼,少年老成,可他若真是如此又怎会与肆意妄为的神霄郡主形影不离 ?
毕竟他常挂在 嘴边的那句“郡主,你慢点”后面跟的可是“等等我”啊。
只是可惜这两颗躲在 冷淡薄唇后肆意生长的虎牙,除了 看 着他长大的家人 ,也就只有阿钰知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