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自己家，此刻却好似哪里都无处立足。

清梨歪头看他。

她对自己的身体变化不惊讶，她感到惊讶的反而是：祝今宵从脖子到耳垂，再到她看不见的侧脸，几乎是以秒为单位瞬间全红透。

她仍然是刚刚的坐姿，小腿贴合沙发，茫然盯着他。

唰。有东西兜头盖过来，熟悉好闻的橘子香气。

清梨扒拉下来，是一件白色T恤。

“先，先，先穿衣服。”

祝今宵终于找回理智。

实验品变成人而已，不要惊慌。他安慰自己。每一年，实验室里，都会有个别实验品变成人，称为异人。

只是他没想到，明明已经排除实验价值的白猫，怎么依然会变成人。

实验室里层级划分森严，标为A级别的才有可能会化人，称为异人。而这只是个D级无害可怜的小白猫。

但是鬼使神差，他不打算将这点向实验室报备。白猫已经被他带回家，是他的，不归实验室管。

哒哒。清梨拍两下沙发靠背，示意自己穿好了。

“嗯。”祝今宵还是没有看她，他把水杯放到桌上，水面仍然晃动不休。

清梨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她站起身，身高差别太大，祝今宵的T恤一直盖到她的腿。

她赤脚跳下沙发，哒哒跑到他身后。

她仰头望着他的脸，伸手用指尖戳戳他的腰。他的腰劲窄，有腰窝，戳起来手感真好。

“我，也，要，喝，水。”

她的声音清甜。

她甚至会人类语言，只是发音不够熟练，咬字间歇拖长。

祝今宵递给她水杯。他其实脑子还是有点乱，没有意识到是他的水杯。

清梨心安理得喝水，像猫咪一样伸舌头，她不觉得自己是个人，或者是只猫有什么区别，反正她就是要住在这里。

这里有她的猎物，这块是她看中的地盘了！

祝今宵去了楼下超市，买日常用品。

白猫是在他家里变成人的，即便日后异人多半会离开，他现在也有照顾她的责任。

买齐水杯牙刷拖鞋，以及，贴身衣服。

祝今宵一路跳级读书，博士毕业就在研究所埋头做实验，除同事外鲜少接触同龄女生。

他完全不知道女生的衣服怎么买，更不知道清梨的尺寸，时间又紧迫，他只能在超市买一次性内衣。

虽然有点委屈她，但好在清梨不嫌弃。她被祝今宵带到次卧，合上门换好衣服。

清梨钻到衣服里，手臂像发芽开花一样从袖口伸出，门外的男声依然忐忑不安：“你会穿吗？”

清梨拿手背叩门，表示自己超棒的。

晚饭时间。

祝今宵记得研究员所说，这只猫咪很能吃，他做了一锅照烧鸡腿。鸡腿肉切块，浇上深色酱汁，盛在盘子里。

清梨捧脸，等着他喂。

“我教你用勺子。”祝今宵给她示范，“你看，这几根手指像这样握住勺子柄。”

清梨摇摇头，不听不听。她双手捧脸，又往前凑去，张嘴：“啊——”

祝今宵暂时无法评估她的学习能力，从下午的表现来看，她会一点点基础的语言，但是思维仍然是猫咪，对她的教学不能操之过急。

小猫咪想让人喂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屈服了，拿勺子舀起鸡腿肉，贴心吹凉，递到她嘴边。

清梨嚼着松软入味的鸡肉，满意点点头。

她之前在大雪山的时候，平时吃白唇鹿，吃傻狍子，吃肥野兔，吃大盘羊，隔两天就抓一只健壮岩羊来吃吃。

清梨以前在实验室，看着研究员甲天天吃泡面，偶尔从红烧牛肉面换成清蒸海鲜面，她看着塑料碗上升腾起来的水蒸汽，心想，做人也不怎么样嘛。

“好吃。”此刻嘴里的鸡肉，以及之前的午餐，都让她觉得人类的生活确实有了点滋味。

她昨天瞥见过他白大褂胸前的工作牌，知道他的名字。

“小祝。”她叫，“小，祝，哥，哥。”

她的发音依然不够连贯，于是她练习般再次重复，加重咬字，音调却上扬：“小祝哥哥！”

祝今宵的勺子在空中顿顿，又很快舀起鸡腿肉又递过一勺。

“烫。”清梨不满皱眉，瞪他。

祝今宵再度吹凉，喂过去。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渐渐适应。

这只是个变成人形的实验品，实验室里他见过很多，只不过是她刚巧是自己带回来的，她会说话，声音好听些，聪明些，又乖巧，又漂亮……而已。

他要快点适应。

祝今宵自己吃饭注重荤素营养搭配。喂了数勺鸡肉后，他夹了一筷子清炒芹菜，喂到清梨嘴边。

清梨的嘴巴立刻闭得紧紧的，抿成一条线。坚决不碰绿油油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