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催她。

时间还很充裕。

谢途沉默地将北极狐玩偶放回花车，动作缓慢，背影挺直如松，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

玩偶被放在花车最上层。

在周围一片狼藉、东倒西歪的玩偶堆中，它显得异常扎眼，过于洁白蓬松的毛发，与周遭的昏暗格格不入。

这十分钟，寂静得可怕。

时间一到。

谢途的视线从玩偶身上移开，拉着云昭开始后退，火凤的虚影在身后缓缓出现。

江牧一眼看明白他的用意，转头示意所有人一同退到了街道中间。

这里处于十字路口，街道宽敞，有足够的空间施展。

云昭心思起伏，但仍挂念着毫无知觉的叔叔，让他慢慢挪动到了后面的一棵大树下。

谢途用力握着手里的唐刀，“我来？”

云昭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便轻轻点了点头。

比起她这个半途加入曙光基地的，谢途的心情更为复杂。

火凤已经完全从领域中出来，巨大的身躯笼罩在众人头顶。

谢途盯着北极狐玩偶，缓慢开口：“守门人是北极狐精神体。”

霎那间。

整个古镇的气氛瞬间变了。

先前那种死寂的粘稠如潮水般退去，街道上很快弥漫起昏黄、如同老旧胶片褪色般的质感，连景物都变得恍惚不真实。

看这动静，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猜对了。

守门人压根不是什么藏品，而是一只喜欢热闹的精神体。

谢途蓦地抬头看向天空。

暗沉沉的天幕开始剧烈扭曲，黑暗物质化作无数团黑色浓雾，一团团的砸在古镇的街道上。

“雾里面有东西。”

谢途话音刚落，一团黑雾径直砸在他们面前的街道。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一只水麒麟踏浪而出，挡住了那些朝众人砸来的碎石。

水麒麟顾不得疼，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一直盯着黑雾里猛瞧。

待烟尘散去。

所有人都看见，盘踞在街上的黑雾中，隐隐出现了动物的轮廓。

比那只玩偶大上四五倍，两只眼睛像两团燃烧的冰蓝色火焰，四肢踏在黑雾中，通体漆黑，黑雾缓缓从它身上滑落，化作黏稠的液体。

滴答滴答的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它说，它遵守承诺出现了。】

火凤盘旋在上空，帮忙翻译。

云昭看着那团黑雾，突然转头，视线落在了花车最上端的北极狐玩偶上。

两只北极狐。

一只毛发蓬松雪白，另一只通体漆黑如墨。

它是不是也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

浑身不再洁白，被这污秽的黑雾浸染、纠缠，变得如此狰狞可怖。

这个念头如同细针，轻轻扎了云昭一下。

她觉得不能再想下去。

同情敌人是战场上最致命的软肋，北极狐已经死了，它的本体也早已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

历史不会为每个人停留，她应该去做她该做的，她认为对的事。

突然，那团黑雾发动了攻击。

无数黑暗物质化作的利剑，朝着众人站立的方向袭来。

云昭轻轻抬手，甚至没有唤出小青鸟。

那团汹涌而来的、蕴含着刺骨寒意与顽固污染的黑雾，在触及她指尖前方寸许之地时，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纯净的壁垒，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

黑暗物质迅速消散，化作缕缕无害的青烟，最终彻底湮灭在空气中。

整个过程，轻描淡写，仿佛拂去一粒尘埃。

“你不是我的对手。”云昭缓缓朝它逼近，声音不高地说道。

浓雾中，那两团冰焰般的眸子，剧烈闪烁了一下，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情绪。

它本能地后退了半步，周身翻涌的黑雾都为之凝滞。

所有人都看懂了它的意思。

这只北极狐守门人，从未见过像云昭这样强的向导。

云昭靠近一步，包裹着的黑雾便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谢途在旁帮忙翻译：【它说，但你也杀不掉它。】

没有实体的守门人最难办，当它与整个污染区深度融合，近乎成为规则本身。

像那南京城，只有想办法圆了它的执念，它才会真正消散。

但北极狐的执念是什么？

身为一只精神体，在本体生命消逝的最后一瞬间，究竟是怎样的执念，使得它突破一切，最终成为六号污染区的守门人之一？

云昭已经不想猜了，猜来猜去太累。

“告诉我，你的执念是什么？”

躲在黑雾中的家伙，早也没了本来面目。

黑雾仍在后退，大有想跑的架势。

【它说，执念？忘了……都忘了……】

它只记得无尽的寒冷，记得必须守住这片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