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酒饮得(73)

作者:慕清明

晏怀微倏然面色惨白,连退数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齐耀祖。

齐耀祖步步紧逼,狞笑着继续说:“你敢吗?你这么冰清玉洁又这么骄傲,你敢去自尽吗?你要是不敢自尽就乖乖跟我回家,与我做成真夫妻。我念在夫妻情面上,或许能让你舒坦些。”

齐耀祖得意地盯着面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子,只觉今日实在是出了好一口恶气!

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成功地引起了对方的恐惧和痛苦,他为此感到通体舒坦——这个高傲的女人,这个一直瞧不起他的女人,现在终于要被他治服了。

他甚至知道,晏怀微根本不会去向任何人告他的状,因为他刚才威胁她的那些污言秽语,她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的。

当日晚些时候,齐耀祖神气十足地离开了晏家。临走时他对晏家二老说,晏怀微已经答应跟他回去,过完初四他就打发轿子来接。

晏裕和张五娘听了这话喜出望外,只道还是女婿有本事,终于劝得女儿回心转意,惟盼日后夫妇二人鹣鲽情深,家和万事兴呐!

齐耀祖走了以后,晏怀微不吃不喝躲在房内,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泪水却根本咬不住,转瞬之间她便已化作泪人儿。

哀伤地独坐至后半夜,直到案上的油灯都快熄灭之时,晏怀微蓦地想起一桩旧事——赵清存和她之间尚有一诺未曾兑现!

想起这桩旧事的瞬间,晏怀微感觉自己仿佛拨云见日一样又看到了希望。虽然她和赵清存早已了断情愫,也已许久不曾谋面,但对方是正人君子,一定会恪守诺言的!

对,她该立刻去找赵清存,去求他救救自己。赵清存是好人,他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心里念想着昔年旧事,晏怀微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合眼。

年节这几日,女使玲珑告假回乡探望兄嫂,并不在家中。晏怀微想,这样正好,免得被玲珑听到齐耀祖对她说的那些污言秽语,大过年的还要陪着她一起伤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隐约听得街面上传来头陀报晓之声:“壬午年,初三日,晴。”(注1)

柝声阵阵响着,原来不知不觉竟已是五更天,是时候起身了。

晏怀微撑着疲惫沉重的身体从榻上爬起,就着昨夜剩下的冷水开始梳洗更衣。

她猜赵清存应该会喜欢檀晕妆,于是便在面上涂一层薄粉,之后以檀粉飞红眼角。此妆一绘好,女儿面便好似被桃花晕染一般,又柔又美。

妆面画好,晏怀微换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裳和发冠。甚至仍怕赵清存不满意,复又在额心贴了一枚鱼媚子。

待一切收拾妥当,晏怀微没敢惊动父母,孤身一人悄悄溜出后门,沿着御街向位于吴山坊的王府走去。

待她行至王府门外时,天色已然大亮。御街繁华,街面上来来往往行人渐多——新年总是喜庆的。

晏怀微在西角门叩了半天,终于将一个胡子拉碴的守门院公给叩了出来。

“这是哪家娘子?大过年的来此作甚?”院公问道。

“麻烦您通传一声,我有急事想见承信郎。”

院公愣了:“承信郎?”

他这一愣,把晏怀微也弄得愣住,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敲错了门,遂迟疑道:“就是……赵珝,赵官人。”

却听院公嗤地一声轻笑:“我们家官人早已擢为正四品节度观察留后,这哪儿还有什么承信郎。”

——赵清存竟已不是承信郎了?!

晏怀微惊愕地怔在原地,这事她居然完全不知道。

除了惊愕,更让她难受的是一种时移世易的疏离之感。就仿佛她成了那误入天台山的阮肇,红尘故人已将她远远抛在身后,而她却还立于原地浑然不觉。

院公瞧着面前女子这副怪异模样,警惕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是赵留后的旧友,我与赵留后是在韩将军的梅岗园相识,”晏怀微心内忐忑,话语也说得没甚底气,“你就这么告诉他,他定会见我的。”

那院公想了想,道了声“稍待”,这便关上角门离开。

晏怀微在门外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刚才那院公又出来了,只是这回语气已变得不大好:“我们官人说了,不认识你。眼下官人身体抱恙,不见外客,你赶紧走吧。”

——赵清存居然说不认识她?!

那个瞬间,晏怀微甚至以为是自己耳朵坏了,直到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不见不见,快走”,这才清醒过来。

她急忙上前两步,扯着院公衣袖,焦急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你再帮我问问。你刚才并没告诉他我姓什么,你对他说,就说我姓晏,晏殊的晏,我阿爹乃芸台正字。劳烦再帮我问问,他不可能不认识我,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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