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时(58)

作者:伊人睽睽

他本能地伸手来搂她。

张文澜的手碰到姚宝樱腰,姚宝樱一骇,好怕自己身子一倾,与他过近接触。她抓住他手臂就往旁借力一甩,自己翻身向前。张文澜被她这么一甩,失了重心,整个人与她位置一换,朝前跌去。

“噗通——”

湖水溅起好大的水声。

书房中的姚宝樱一下子趴在窗口,满身热汗。

她好一会儿才慌乱,赶紧喊人:“长青大哥,长青大哥!你家二郎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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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场乌龙,以张文澜落水收场。

本就没好全的风寒,病上加病,张文澜又开始卧床了。

张家长辈们一听,轮流前来探望,又对这个“高二娘子”满是训斥:旁人成亲是冲喜,二郎这新婚,喜没看到,倒是全在生病了。

二郎从新婚当日病到现在,好不容易病要好了,又落水了。

姚宝樱低头听训。

她心里愧疚得不得了,并不找借口,心中也觉得是自己的反应大——阿刺就阿刺嘛,他干嘛非要凑过来呢?

是她不好,她不该开“阿刺”的玩笑。

姚宝樱态度良好,倒让长辈们不好再发火。他们怒气冲冲地离开,要她照顾好二郎。而送走长辈们,姚宝樱小声问长青:“二郎醒了吗?”

长青瞥她一眼。

长青:“醒了。他正在听大夫说病情。”

姚宝樱发着呆,坐立不安:“我也去听听。”

长青一下子没拦住,姚宝樱便冲去了寝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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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舍内室中,靠床柱而坐的病人,脸上病容明显。他的眼睫遮下来,眸底卧蚕下有一片青黑,显然休息得并不好。

只是美人憔悴,也有憔悴之美。

张文澜心不在焉地听着大夫劝说他如何保重身体,他忽然打断:“我除了风寒,没有旁的病状了?”

大夫一怔。

张文澜:“比如说,我体内有毒。”

大夫一惊。

大夫慌道:“谁敢给二郎下毒?容在下再帮二郎诊脉看看——”

大夫先前不知情,此时知情了再探,便一下子觉得二郎这脉象又虚又怪,确实和旁人不同。旁人生病也就生病了,二郎这体内毒素堆积,病上加病,岂不比常人更虚弱?

大夫探了又探,按着脉象的手发抖:“似乎真的有毒。这毒却十分精妙,在下学艺不精,从未见过这种毒。敢问是何人给二郎下的毒?”

张文澜眼底风暴凝成一片片血丝,心中冷寒无比,如坠冰窟。

当真有毒……

他听到声音,倏地抬头,看到屏风后,一道人影纤细模糊。

那人影绕出来,是偷听的姚宝樱。

张文澜:“樱桃。”

姚宝樱抬头。

大夫也看去:“二少夫人下的毒?!”

姚宝樱脸色好白。

张文澜别过眼,慢声:“我是说,二少夫人来了……陈大夫,你连个毒都看不出来,还不快回去研究?”

羞愧的大夫涨红脸,朝姚宝樱弯身作揖行礼,抱着药箱匆匆出去。

张二郎如今是张家顶梁柱一样的人物,他生病了,整个张家都会过问。大夫忙去向众人告知情形,并愿意肝脑涂地,为二郎研制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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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仆从们退后,姚宝樱走到床前,坐下。

她低着头。

张文澜闭目养神,淡淡地想着自己体内果真有毒。看来她确实狠下了心,待他与众不同……

他正想得出神,搭在床沿上的腕间感觉一湿。

“滴答。”

一滴水落在他腕间。

张文澜:“……”

他面色古怪地抬头。

少女的眼泪控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砸。她湿润的黑眸下,颧骨与鼻尖一片酡红,像抹了胭脂。颊上乱七八糟地沾着被弄湿的发丝,被染上一道道泪痕。

张文澜:“路边的野草被你拔了,让你这么伤心?”

他一开口就是奚落,而一听他声音,姚宝樱登时崩溃:“对不起嘛,我不知道你身体这么差,还下毒给你伤上加伤……我还推你下水,让你好不容易好了的风寒又加重了……我太坏了呜呜呜……”

张文澜眉眼疏淡,漠然睥睨。

他当然恨死她了。

可他恨她,与她今日做的事毫无关系。她若是坏,引*诱她的他算什么呢?

若不是他逼她改称呼,骤然起身吓唬她,她也不会那么惊慌。武功好不是她的错,害怕他靠近是他旧日种因得果。此时她居然不怪他,怪她自己!

他再一次感受到她与他的不同。她的正直与他的虚伪,隔着铺天天堑,川流不息,横亘蛰伏于这条银河般广阔的世情间。越往下看,沟壑越深,越难跨越。

张文澜笑出声。

姚宝樱哭得好伤心,觉得自己实在太可恶,怎能做这么多坏事?她用成见看他,待他太放肆,太妄为。她已经心软地要给他拿解药了,听到他笑声,她抬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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