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图春华(189)
“可是她却差点丢了性命。”褚霁沉声道,非常显而易见的怒气。
晋元帝见他如此,心中了然,也不再绕圈子,他挥退了殿内所有侍立的宫人,连最贴身的内侍都屏退至殿外候着。
沉重的殿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内外,偏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以及榻上小憩的贵妃。
须臾,晋元帝压低声音,“永华宫这场火,起得太过蹊跷,朕已经让人去查了,是一个花匠放的火,打死了都不招供是谁指使的。”
褚霁的眸光微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父皇不必查了,我的人都查清楚了指使放火的是谢歆然,其余人随父皇处置,可谢歆然必须交给儿臣处置。”
两人的目光相接,晋元帝终是让步,“交给你可以,但得留条命在,该走流程的得走,别把人弄死了。”
“儿臣有分寸。”褚霁颔首,“父皇打算如何处置洪通海?”
“洪通海……”晋元帝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在朕身边伺候了三十年了。”
“从朕幼时就跟在身边伺候,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两个人都老了。”
“先帝在时朕如履薄冰,是他陪着朕熬过来的。”晋元帝的指尖轻轻敲着紫檀木的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朕的喜好,朕的忌讳,他比谁都清楚,从未出过差错。”
褚霁保持沉默,他知道,这些细碎的过往,此刻在父皇心中掂量着。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晋元帝的声音骤然转冷,“借着朕的信任,把手伸向不该伸的地方……桩桩件件,都够他死上几次。”
“朕念他这三十年的情分,念他尽心伺候,”晋元帝语气平缓,却字字千钧,“……免他死罪。”
褚霁毫不意外地挑眉,又听父皇继续道:
“但活罪难逃,来人,传朕旨意,革去洪通海总管之职,杖责四十,逐出宫去。”
命令下达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杖责四十对于洪通海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与死刑也相去不远了,即便侥幸活下来,逐出宫去,也是从云端跌落泥沼,晚景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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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以牙还牙
这个冬天的朔风刮得比往年更烈几分,像是淬了冰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皇城内外,金瓦朱墙之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肃杀。
自永华宫那场未遂的大火之后,牵连之广,如野火燎原。
诏狱早已人满为患,沉重的铁链声、压抑的呻吟声日夜不绝。
锦衣卫的缇骑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马蹄踏碎长街冻结的石板,在各部衙与勋贵府邸之间往复穿梭,带着抄家锁拿的谕令,带走昔日煊赫的权臣。
前朝后宫,人人自危,生怕那阵裹挟着死亡气息的寒风,下一个就扑到自己门前。
荣嫔谢氏,已被禁足于重华宫月余,这座曾经象征着无上荣宠的宫殿,如今成了精致而冰冷的囚笼,庭前的落叶堆积,无人打扫,任由风雪侵蚀,化作污浊的泥泞。
每日清晨,依旧有宫人送来膳食,三菜一汤,精致如初,只是那些熟悉的面孔都不见了,现在的宫人低眉顺眼,动作轻得像影子。
谢歆然问话,她们只会跪下磕头,不发一言。
起初,谢歆然还竭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晨起,她依旧会端坐在菱花镜前妆扮粉饰,只是眼下的乌青浓重得脂粉难以遮掩,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凤眸,如今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惶与疲惫。
她并非没有挣扎过,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毫无用处,就连偷偷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都没回来,福安没有,秋纹也没有,她试过三次,后来就不再试了。
外头的人也不看着她了,殿门开着,但她知道出不去了。
鎏金兽首香炉早已冷却多时,炉内些许残灰无人更换,散发着陈旧压抑的气息。
“砰!”谢歆然终于按捺不住,将手边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瓷片四溅,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声响在空旷死寂的殿宇内回荡。
“反了!都反了!”她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尖利,“本宫哪怕禁足,也还是天子嫔妃,他们怎敢如此?”
回应她的,只有殿外寒风吹过檐角的呜咽声,如同鬼哭狼嚎。
谢歆然猛地推开沉重的殿门,身上那件逶迤的宫装长裙拖在冰冷的地面上,她跌跌撞撞地冲下台阶,对着庭院里那几个如同木桩般侍立的新来的太监宫女厉声质问:“从前在院里伺候的人呢?水玉呢?小禄子呢?”
那些陌生的面孔如同泥塑木雕,对她的暴怒和质问毫无反应,依旧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