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长歌(176)
“人贵有自知之明!”
云宫榷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少顷,云宫榷的小仆提着一些草药和治疗外伤的药,送来梅怡院。云宫茗看着药,心中发虚,大哥还是发现他了。若非顾念手足之情,以他那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性子,还真得替那妓/女报仇。
云宫茗随后对大夫人提了此事,杀采灵怕是没可能了,大夫人也从云宫榷的态度中看出来,他是非她不娶。但只要有她宋娴牧在,就绝不容许妓子脏了她家的门。
南国百姓都在等着靖国公和卑族公主的婚事,一片喜气洋洋。庆王府却是压抑的紧,自从平王妃死后,庆王变得更加反复无常,稍有不满,就降罪处罚,弄得府里人心惶惶。
皇帝也几次向他提及,要重新册立王妃,堂堂庆王岂能无正妻?但颜洛总是点头答应却无实际动作。
木紫心怀孕三月有余,正在花园中散步,累了就坐在菡萏池边的石凳上休憩。
颜洛从冰室中出来,那里头贮存着琴韵的尸体。
他站在平素九的芳芜苑中,从二楼窗口恰好可以瞧见木紫心,他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他从末叶口中得知,素九那日并非是想害木紫心,只是想去将她扶起,却被王琰扣了个要谋害她腹中胎儿的恶名。素九会上战场,一定是木紫心挑唆!
他捧着一方缺了大半的玉琮出神,他那日回到芳芜苑,就瞧见碎了一地的玉琮,任凭他找宫里最好的工匠也无法将玉琮拼好。他将一片玉琮角握在掌心,尖锐的凸出生生将掌心给割破,鲜血如串珠淅淅沥沥从指缝间滴落。
木紫心,你个贱人,该下地狱去给素九赔罪!
“风影!”颜洛凭空叫了声。
“属下在。”
颜洛转向他,低声吩咐了几句,风影听完,愣怔不已,“王爷,这...那是您的骨肉啊。”
颜洛忽然拿起玉琮朝着风影额头上砸去,风影猝不及防,歪倒在地,额上淌下一路血迹,他抿紧唇瓣,默默忍受。
“骨肉?她害死了素九,生出来的孩子也一定和她一样心肠歹毒,她不配拥有本王的子嗣。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劝我?”颜洛几近疯狂的瞪大眼珠,提着风影的衣领低吼,就像一头丧失理智的野兽在胡乱咆哮。
风影心中一寒,颜洛真是疯了,连孩子都杀。害死平素九的怎会是紫心?他是被绝望蒙蔽了心智。
“属下不敢。”
“滚!”
颜洛气的微微颤抖,大红衣袍在风中飘荡,将滴沥着血的玉琮裹进衣袖中。
池塘边的木紫心忽地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纵使烈日当空,也挡不住那股使她冒冷汗的感觉袭遍全身。她环顾四周,并无异样,许是她多心了。
月色挥洒在神宫的每个角落,神宫是这世上离天最近,聆听神的旨意最清晰的地方。
云迦安躺在颜盏怀中,两人坐在屋顶上,低头看着脚下黑漆漆一片的南国,只有那圈灯火辉煌的皇宫在夜色下远远的映出一方明亮,可以借助灯火看清皇宫的布局。
还有几日就要举行婚礼了,届时只要她不去,便什么也不会发生,可皇帝的处罚是免不了的。
“迦安,我向皇帝求亲,你嫁与我,可好?”颜盏轻柔的顺着她的秀发,将她的头枕在腿上,低头问她。
云迦安正把玩着他从肩上垂落的长发,手一顿,道:“神官不许娶妻。”
颜盏嗤笑一声,“神官?谁愿意谁当,它束缚我够久了。”
云迦安看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他与生俱来的清和总能让她安心。阿盏是要辞去神官之位,重新做回普通王族。一旦答应了,她就得舍弃复仇,否则只会连累他。
她沉默许久,伸手环住颜盏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腰间。颜盏只是一遍又一遍顺着她的头发,等她回答。
颜洛、云集天、宋娴牧、皇帝、皇后,那些无情无义的人害的她如此凄惨,难道真的就要放下吗?她也是将死之人,还有机会和阿盏白头到老吗?可她心中舍不下阿盏,她不忍离他,不忍见他孤寂。
阿盏是孑然独立于人世间的幽昙,他那没有焦距的双目时刻流露着心无所依的忧郁。微抿的薄唇似天边浮云单薄,令人看了心口微微发疼,似要替他去承受这份流离。
她情不自禁的抬手抚上他的眉眼,如此高贵而绝尘,真当是神祇般的人物。
“你不后悔?”她问。
“不!”
云迦安笑了,比那悠紫丁香还闲淡无俦,她瞧着屋顶下那株常春藤,娇羞道:“君若扶青树,妾似缠丝藤,藤缠树来树绕藤,树不折丝不断,至死亦不休!”
“痴儿~”颜盏听得她话中情义绵绵,一片芳心赤/裸直白,遂感满心动容,紧紧搂着她。好个至死亦不休!日后莫要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