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35)
他的衣裳一直是自己洗的,从不和王家人的混合在一块,王家有几个人不爱卫生。他初初来到王家时就混一起洗过,结果他生了场大病。
反复漂洗了好几遍,直到盆里的水变得清澈,没有一点泡沫,阿朝才把衣裳捞出来,拧干水分。
这时候,他的胳膊又开始隐隐发酸,白天劈柴、栽菜、晒麦,已经用了不少力气,现在又洗了这么久的衣裳,胳膊早就累了。
但他没停下来,而是抱着拧干的衣裳,走回柴房,晾晒在柴房的窗户边,边上钉着一根木杆,这是他平时晾晒衣裳的地方
他踮起脚尖,把衣裳一件件晾在木杆上,先晾上衣,再晾裤子,每一件都拉得平平整整,这样干得快,也不容易起皱。
月光照在湿哒哒的衣裳上,泛着淡淡的光泽,衣裳上的水珠顺着布料往下滴,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等晾完最后一件衣裳,阿朝总算可以松懈下来。他躺在柴房的床上,抬头望着窗户的月亮,心里格外平静。
晚风轻轻吹着,带着夜晚凉意和衣裳上的皂角香,很是惬意。
远处的村落里,已经没了白天的喧闹,只剩下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还有风吹过庄稼的声音。
他伸了伸懒腰,感觉全身都快要散架了,将薄薄的被子盖在肚子上,脑子里盘算的是明日该干的活计和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的谢夫子。
眼皮重得像坠了铅,混沌间入了梦境。
那是他日日念想的国子监门口,青灰色的砖墙爬着零星的绿苔,檐角的铜铃在风里轻轻晃,连声响都喜人。
他看见夫子站在那扇朱红大门前,月白色的直裾衬得人愈发温雅,腰间系着的墨色玉带垂着枚小巧的玉佩。
晨光落在夫子发间,挑出几丝浅金,他垂着眼,目光落在阿朝身上时,像化了的春水。
阿朝还愣在原地,脚边不知何时落了几朵被风吹来的海棠,粉白的花瓣沾着晨露,轻轻蹭着他的鞋面。
“阿朝。”谢临洲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日里授课时更柔些,带着点笑意。
阿朝这才回过神,看见夫子嘴角弯起的弧度,自个儿也笑的像朵花,刚要上前,夫子已张开了怀抱,带着淡淡的墨香和书卷气的温度,轻轻将他搂进怀里。
谢临洲的动作很轻,指腹揉过他鬓边的碎发,带着安抚意味,“阿朝,你且再等一等。”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尖,一字一句都清晰得不像梦,“等过一段时日,我便风风光光娶你。”
阿朝埋在夫子怀里,鼻尖蹭着他的衣襟,只觉得满心满肺都是软乎乎的暖意,“谢夫子……我一定会等你。”
这话落音的瞬间,怀里的温度骤然散去。
阿朝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熟悉的柴房,四周密密麻麻的木柴,窗外的天已经泛白,鸟鸣声清脆,可他心口却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留在了梦里。
第16章
窗外的鸡就开始扯着嗓子,一声接着一声,阿朝叹了口气,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几日见不到谢夫子了。
第二个念头是这几日有的忙活了,不晓得他会不会累得一躺在床上就能睡着。
庖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是王老太太的说话声,接着是王老爷子的咳嗽声。
王老太太声音带着急促,“昨日前日,老大、老三家的做膳食,今日轮到你跟我,你快去挑水把水缸填满。”
王老爷子捧了把凉水洗脸,“我省的。我先把老大,老三他们喊了,今天要种夏玉米,得早些把家里的活计干完,赶在日头毒起来前多刨些坑。”
他们昨夜就说过今日要早起,看来是累着了,今日起的最早的是他们。
听着声音,阿朝慢慢坐起身,在微弱光亮的照耀下摸到放在床头的粗布短褂。
布料硬邦邦的,是他去年过年时王老太太给他的布,他拿来缝的,洗了好几回,边角都有些起毛了。
他套上衣服,又蹬上草鞋,走到庖屋,看见王老太太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着她脸上的细纹。
“醒了?”王老太太看见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快些去洗漱,我们今日的活多得很。”
阿朝点点头,洗漱过后就帮王老爷子一块将水缸里面的水挑满,去喂鸡鸭。随后与王春华、王春雨一块去洗衣裳,一大家子的衣裳洗干净,他们拿回来晾晒完毕,刚好吃饭的时候。
“你们三个快点过来吃东西,吃完了一块下地去。东头那片地最肥,待会先种那儿的。”王老太太一边吃着红薯粥,一边说话。
王家几个都已坐在板凳上,精神奕奕的吃着早食。
今日一大早都要干活,早食算的上瓷实,昨夜剩下来的玉米糊糊,烤红薯、红薯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