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深处点心铺+番外(6)

作者:鱼灼音

她又单拿了几枚出来,切成小块,用荷叶托着,作免费试吃品,人对新东西总是有顾虑的,且不要钱的喧头,无论哪朝哪代,都极吸引人。

做完这一切后,裴清梧沉沉睡去。

五更鼓歇,坊门初开,她担起两只竹筐,步履轻捷地汇入安业坊西南隅的露水市。

此地乃清晨草市,贩夫走卒云集,她寻了块略平整的青条石,卸下担子,将竹筐并排支开,然后取十余枚龙须酥,以削尖的细竹签稳稳插在筐沿,宛如一丛晶莹剔透的玉树琼枝。

随即扬声清唤:“奴家新做的点心,甘甜胜崖蜜,酥松赛流云!还请过往郎君娘子,赏脸尝鲜,分文不取!”

“分文不取”四字,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

先是三俩行人驻足,好奇张望,而后有一位衣着体面的商人驻足询问:“小娘子这是何物?看着洁白胜雪,好看得紧。”

“是我自己做的龙须酥,又叫银丝糖,郎君尝尝吧。”裴清梧带着笑,取了一小块试吃装递给他,那人小心翼翼咬下一口,那千丝万缕的糖丝在口中蓬松化开,胡麻的焦香与蔗糖的甘醇瞬间交融。

瞬间双目圆睁,脱口赞道:“妙哉!此物只应天上有,甘露凝丝化凡尘。”

这一声赞,立时引来更多围观。

眼见人群聚集,目光灼灼,裴清梧心知火候已到,举起三根纤指:“承蒙列位看顾,此龙须酥三文一卷,五文可得双标滋味如何,您尝过便知,”

话音未落,铜钱已叮当入筐,妇人为孩儿解囊,商贾购之以饷同伴,顷刻间便卖去大半。

日影西移,未及日昳,两筐酥点竟已告罄,新挣得的八百余文钱,一日辛劳,终见希望。

有未买到的,难免面露失望之色,裴清梧忙道:“且等奴家回去再制些,定会让诸位都尝到的。”

回去的路上,裴清梧买了些笺纸,在现代她练过一段时间的小楷,毛笔字尚算拿的出手,是以预备做些名片出来,再有人买的时候,随点心一同递出去,算是为自己作一波“营销”。

想着想着,她拐进一条背街僻巷,巷窄而幽深,两侧高墙夹峙,只余一线昏黄天光。

穿过这条巷子,就是她在这个时代的家了。

等再多赚到些钱,她要把小院里里外外都收拾出来,院子里要种些菜,种些花,说不定还能养几只鸡下蛋,养只憨态可掬的狸奴解闷,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入神间,她脚步一绊,险些摔倒,略恼怒地低头看去,原是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裙摆。

那显然是一只男人的手,骨节分明,青筋虬蚺,但却满是鲜血,看上去可怖至极,骇得裴清梧七魄散去两破,惊叫都顾不上了。

旋即,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铁锈腥气骤然撞入鼻腔,裴清梧更是害怕,试图去抽回自己的裙角,然而那双手依旧拽着,力气大得惊人。

“救,救我……”

细微的声音传来,裴清梧身子一僵,循声望去才知,原是旁边一座高大柴垛的阴影下,蜷伏着一个身着玄色粗麻短褐少年,他衣衫破碎,浸染着大片大片血红的污迹,正倔强地伸着一只手,扯着她的裙摆。

“求求你……”

若不是他嘴唇还嗫嚅着求救,裴清梧真以为他是个死人。

她犹疑着上前,那少年听见动静,微微抬起头来,面白如金纸,额角淌下血痕模糊了眉眼,但那双眸子依旧亮得惊人,像极了濒死独狼被逼至绝境时燃起的最后两点幽绿鬼火。

道上不成文的规矩,路边的男人不能捡,轻则虐身虐心,重则嘎你全族,何况少年这副惨状,明显是被人打的,或是有仇家,或是大户人家的逃奴……

裴清梧不想惹上麻烦。

可见他渐渐失了力气,不再呼救,头往旁边一歪,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裴清梧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

“算了算了,谁叫姐姐心善……”她认命地叹了口气,而后用尽全身力气,半拖半抱,将那昏迷的少年拖回了自己那方小小的院落。

关紧院门,落了闩,她才敢长长吁出一口气。

顾不上喘口气,便打来清水,剪开那件几乎被血浸透的衣服,布料粘连着皮肉,裴清梧只能用温水一点点濡湿,小心翼翼地剥离。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当衣衫褪下,露出少年单薄却伤痕累累的身躯时,她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指尖冰凉。

遍布鞭痕,新旧交织,有些深可见骨,皮肉翻卷处渗出浑浊的脓血,还有大片的青紫淤伤高高肿起,左臂一道狰狞的刀口斜劈而下,皮开肉绽,肩颈处还有烙铁留下的焦黑印记,形状模糊,却散发着皮肉焦糊的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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