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登基手册(75)
慈幼司中一个略显矮小的女孩郑重点头,汗津津的碎发黏在颈侧,伸手将额前头发捋到脑后,面容沉浸在阳光下,意气风发道:“夫子放心就是,我晨起多吃了两碗饭,一定能赢过他们!”
谢令仪这才想起,前几日李若光从慈幼司回去,倒是提了句想来授课,她当时以为是一时兴起,也点头认了,没想到她真去了。
这一想,她打心底儿觉出这是个好姑娘了,心地善良又性情飒爽,只可惜眼神不好,竟能看上梁煜那个混球。
这厢贡院铃声骤响,学子们拥挤上前,来送考的退到路边依依不舍,眼见着学子们往贡院鱼贯而入,街上逐渐冷清了下去。
王祈宁看她视线还落在下方,不由打趣道:“昨儿还见你老神在在,怎么,今日临到考试,你是着急了?”
“倒不是着急,只是——”
谢令仪倏尔停住,看到街口两人往这边打马而过,一人是梁煜无疑,另一人上身文武袖,马尾高束,喉结在麦色肌肤下利落滚动。他容色较梁煜稍显稚嫩,圆滚滚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到李若光时先咧嘴笑出声。
等他走近,看出两人相似的眉眼,谢令仪已猜出应是镇北侯府二公子李若川,此时李若光见到梁煜,来不及与兄长打招呼,小跑着上前牵住马绳,仰头笑道:“梁哥哥!”
少女近乎扑到马前,眼睛瞪得极圆,水润润的瞳孔中只盛得下此间一人,像猫儿一样眯着眼睛撒娇:“你来接我吗?”
梁煜一凛,下意识抬头,只见二楼窗台上,有人正施施然往这边看,是谢令仪!
女人手支着腮边,目光平静如冰面下的湖水,沉寂,静默,微风撩起额发,闪出眉心那颗朱砂痣,莫名勾人。
他爱极了她这副冷淡模样,也只有他知道这副冰冷皮囊下跳动的心口有多么火热,这似乎是只有两人才知晓的秘密极大取悦了他,冲散了昨日那点儿不快。
他喜欢她这么看他,冰冷的,漫不经心锁定上去,如蛇尾缓慢收紧,让他只属于她,吞噬腹中,强行占有。
梁煜心中莫名高兴,不动声色偏移马头离开李若光的桎梏:“不是要送你的学生?”
“都进去考试了,要一天呢,咱们去打马球好不好?”
“不要。”梁煜退了半步,下颌扬起笑道:“我只陪我娘子打马球。”
李若光手指顿在半空,脸色涨红,显然是误会了。
“二哥哥!你看他戏弄我!”
小姑娘声音里带着羞怯雀跃,立在原地手足无措。
李若川朗声大笑,骑着马去追梁煜,李若光气急跺脚,从随从手中抢过马绳翻身去追,楼上“啪——”地一声关掉窗户,惊起几片落叶,正是春光真好。
第39章
日头升到中央, 光亮从檐下透入,谢令仪垂眸,唇角微抿, 青瓷茶盏转了又转,茶汤早凉透了, 上面的青花是梁煜晨起梁煜遣人送来的, 画着桔梗和秃鹫, 不甚雅观, 简直不知所谓,她心想着, 捏着杯盖的手指渐渐收紧。
王祈宁捡了块定胜糕放在口中, 轻咬一口:“这人呐, 还是从前清醒些, 午夜梦回, 我总想起在宗正寺的日子, 有人教我, 爱是最无用的东西。”
谢令仪怔忪,瞥见王祈宁嘴角压不住的笑意,脸色微冷:“你想多了!我没有…”
“我又没说你。”
王祈宁反唇相讥, 难得看到她哑口无言的样子, 心情极好将那盘糕点移过去:“尝尝,定胜糕, 千味楼的招牌。”
不等人应, 门扉三声轻叩,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是照夜的声音:“主子, 属下照夜。”
谢令仪心道有异,照夜被她送到庆阳身边,此刻正在书局,开门是女子高挑的身影,凑近压低声音:“梁主子要往马场议事,命属下易容替您守在此处。”
这是找她有事相商?
铜镜映出她倏然攥紧的帕子,蜀锦上绣的并蒂莲皱作一团。正要启唇,照夜补了句:"主子说...马场新得了匹乌骓。" 尾音里藏着三分无奈笑意,学起梁煜的语气惟妙惟肖,倒像是替那惯会拿捏人心的人赔罪。
流云染金,谢令仪戴着垂纱帷帽立在马场草坡时,正见梁煜单手挽缰立在马厩前。玄色箭袖下筋肉鼓鼓囊囊,唇角抿着,瞧见她来露出白岑岑的牙,像条乌黑麻亮的狼犬,她想。
廊下风铃轻撞,梁煜将谢令仪抵在拴马石旁,掌心贴着她后腰的银丝绣缠枝纹,力道三分惩戒七分诱哄。方才她挣开他解释的手,石榴红裙裾扫过青砖,惊得槽头吃草的乌骓马打了个响鼻。
“你好好说,大姐姐从陇西传的信里说了什么。" 他拇指碾过她腕间跳动的脉搏,像抚一柄绷紧的弓弦,靠近间热气呵在她耳后薄纱似的碎发上,惊起一阵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