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278)
品尝到一点灰败后,他五指渐松,没能将手收回来——知柔一握,攥紧了他,还跟小狗似的前后甩了甩。
他的手感很好,知柔心道。温温热热的,宽大,轻而易举就能将她包裹,莫名有种安稳的感觉。
她慢悠悠地说:“上巳节,你会待在军营吗?”
三月三,正是侯府设春宴的日子。
知柔是听宋含锦提起,魏元瞻身为侯府世子,居然毫不知情。
他睐目看她一霎:“我也可以去找你啊。”
知柔喜欢这个回应。
她嘴角上扬:“好啊。不过……我不会一直等,你要早点来。”
话中有几分娇矜和催促的意味,魏元瞻唇边噙丝笑,只当她想早点见到他。这有什么难的,他的越影跑得可快了。
往前走了一段,望见山路下停着两府马车,不由自主地,他又念起“凌公子”。
“方才你身边的人是凌子珩?”魏元瞻突然问。
长淮昨日刚提过这个名字,今日听知柔对那男子的称呼,几近一瞬便记了起来——四年前,那个高傲如坚冰的姿态,可不正是出自一位凌公子?
知柔嗯了声:“他是十三姑娘的族兄。姐姐应了十三姑娘的邀帖,是来云山游春的。我不知道他也在。”
魏元瞻又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你对我说过‘回京再见’?”
知柔微愣,自己都不记得她说过的话,仔细回想,那应该是客套吧。毕竟他姓凌,是阿娘的姓。
越影在旁边慢慢踱步,尾巴似有蚊虫叮咬,频繁甩动了下,复又低垂。
知柔偏转衣裙,歪着脸端详魏元瞻。
他生得极好,眉骨挺拔,落下的阴影投在眸中,像深渊一般沉静,亦有溪水那样的柔和。稍一分神,便观察不出他眼里到底闪过了何种情绪。
知柔抵着他的目光,漂亮的双眸有探索、有戏弄、也有得意,抬起一边嘴角:“好酸啊。”
“什么?”魏元瞻怔了下睫羽。
她笑着收回眼,抬手在颈前勾了一下,指尖掠过绒软的红线,声音好像自心脏里传出来,坚定的,有力的。
“收了你的东西,我就不会再收别人的了。”
话音不重,小时候的嗓子很清脆,分外悦耳,长大后变得克制了些,与她其人不像,听上去淡淡的,恍惚朦胧的月光。
一股强烈的跳动倏地填满胸怀,魏元瞻呼吸变得轻缓,试图遮掩这份过于明显的悸动。
对知柔,他的确有卑劣的占有欲,哪怕他知道不该如此,心念总是无法违抗。但他的喜欢其实并非那么强悍,无论她是否回应他的心意,他都喜欢她。
魏元瞻嘴硬惯了,有些话再想与她剖白,终究说不出口。相形之下,知柔比他敞亮得多。
他手一用力,拉扯着把她往怀里拽,带了几分贪恋的力道,又很轻,好似怕弄疼了她。
“知柔。”他低低唤着,没有下文。
一瞬间的惊愕后,知柔呼吸微乱,很久很久,她放松下来,动了动胳膊揽住面前这副温暖的腰身,下意识嗅了一下,有林子里的味道,然后才从他的围拥里抬起眼:“干什么呀?”
魏元瞻的手臂越箍越紧,腾出一只手来捏她的脸,再摸上眉梢,须臾,他望着她笑起来:“你的脸被我搓红了。”
甫一入耳,知柔颊腮更烫,赶紧推开他的胸膛,从他怀中挣脱:“不是要去碎云楼吗?你走快些……不行就把越影给我。”
魏元瞻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将她的掌心揽回身边,拇指连带着玉韘摩挲她的手背。
“你有没有想过去廑阳?”常遇之事,如今最近的线索就是凌家,“如果你想,我陪你。”
不料他会突然问这个,知柔在心中衡量着,点了点头,又摇头:“廑阳……我以什么身份去……”
论私心,现在的凌氏对她而言有极大的吸引力,她好奇阿娘生长过的地方,也想见一见陪阿娘长大的人。
但若是为了常遇的案子,她认为宋阆身上才藏着引线——当年那桩令他鱼跃龙门的谋反案,除了常家这宗,还能是何旁的?
那天,她叫宋培玉写下赔罪书,实则也压了几分侥幸之心。
魏元瞻素来不思虑这些:“管他什么身份,想做就做了。”
声音低,听起来格外温和,知柔瞥他一眼,那张不作表情的脸上有他自己都不能察觉的傲慢。
从前,她因此而厌恶他,现今瞧着,怎么愈发觉得有些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