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故人(12)
作者:秋若
我的慌亂成為肯定的回答,她明顯興奮起來,兩眼放光,讓我産生一些恐懼。
“你在追他嗎?”她還在問。
我的CPU已經過熱瞭,無意識接話:“啊?沒有,這不好吧。”
“怎麼不好瞭?”她似乎覺得很奇怪。
談論這種私事對我來說和遊街示衆沒什麼區別,我居然沒有尋個由頭跑路,而是堅強地坐在原地,甚至想要交流一番,可能已經被感情沖昏瞭頭腦,這段時間憋得太狠,有一個出口就病急亂投醫。
我斟酌著言辭:“他……心裡可能有別人。”
她挑眉,略微後仰:“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純情。”
我不知道她在誇我還是損我,隻莫名地覺得自尊心遭到重創。
她搬瞭個椅子在工位旁坐下,手邊還放著單位統一贈送的搪瓷杯,看起來像熱心幹部開展一對一幫扶工作。
“心裡有人又怎麼啦?又不是真的有對象。當年我追我傢那位的時候,他也記著前女友呢,現在不就丟開瞭。”
我好像一條狗在路邊突然被人踹瞭一腳。
她忽視我隱約開始扭曲的表情,擺出過來人的架勢,語重心長地教育我:“這種時候更要抓住時機主動出擊呀,不然你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和別人在一起嗎?”
我一時語塞,其實不用我主動做什麼,他已經無法和那個人在一起瞭。
這其中的細節我不好說明,而且就算說瞭,按照她這個格局打開的思路,我更應該趁虛而入把人追到手。
我腦中一片混亂,隻能請她繼續賜教:“那……要怎麼追?”
“和他聊天,投喂他,還要多跟他相處,沒事就約他出門……”她掰著手指滔滔不絕,又提醒道,“首先得摸清楚對方喜好,知己知彼,有的放矢,也不能太著急,欲擒故縱,誘敵深入,懂?”
懂瞭,但沒完全懂。我點點頭,又搖頭。怎麼還牽扯到兵法瞭,我對薛遠使用兵法,豈不是茅廁裡打燈籠,找死。
但她前面說的那些,引發瞭我的回憶,似乎,好像……就是我和他平時的日常。
我這話剛出口,她看我的眼神立即變瞭,不像在關照幫扶對象瞭,而像審視叛變革命的同志:“你是不是在把狗騙進來殺。”
“沒有……”我的辯解蒼白無力,其中的實情又不好細說。
我和他的相遇本身就離天下之大譜,之後發生的一切必然不按常理,涉及感情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特困生,偏偏遇到的每道題都超綱,這顆心多年不動,一動就自尋死路。
同事不放棄我,拍著我的肩膀鼓舞士氣:“你條件也不差,我看你倆挺般配的。年輕人要大膽一點!”
我心想,你再拍下去我就可以借口肩骨受損纏著薛遠瞭。
不等我應答,她似乎回想起什麼,思忖道:“我怎麼覺得是你想多瞭呢?他對你不是沒有意思吧,不然巴巴地每天來接你做什麼,當初我追人都沒這麼勤快。”
我愣住,這最後一句如同當頭棒喝,直接給我砸懵瞭。
對啊,他為什麼要來接我?
十二
我還暈乎著,同事大概覺得找準瞭方向,註視著我的目光中燃燒著信心,思路愈發地野:“不如跳過那些彎彎繞繞的,直接A上去吧,殺他個措手不及!”
我的思維已經停滯瞭,徹底放空:“我打不過他。”
“那你色誘他,我覺得能成。”
……教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教瞭。
同事終於走瞭,我的腦海在這番精神洗禮下劇烈震蕩,風起雲湧,久久無法平息。
與薛遠相處的過往畫面如走馬燈一般來回變幻,我艱難思考,室友,或者說朋友是這樣的嗎?薛遠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的朋友太少,沒什麼參考價值,而且薛遠是個古人,萬一他的友誼觀很特別呢?
我和他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如果他沒那個意思,我卻貿然做瞭什麼,那就連現在的關系都無法維持瞭。一般人散夥頂多互刪聯系方式,我和他分開還得遷戶口。
我敢冒著這樣的風險把心意挑明嗎?
如往常一樣下班出門,薛遠照舊在那裡等著,照舊露出我已經熟悉的溫和表情。昏沉暮色中,我與他默然對視,心想,我不敢。
也許是我消沉得有些明顯,被薛遠看出來瞭。他問我:“怎麼瞭?哪裡不舒服?”
我搖頭:“沒事,工作有點累。”
他沒有作罷,認真地端詳我,又伸手試瞭一下我的額頭,溫熱的觸感停留瞭幾秒,隨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