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故人(26)
作者:秋若
“對不起……”我感到羞愧,難怪當初薛遠帶我晨跑時非常平和,原來心態早在這時就練出來瞭。
“沒事,再試一次。”他托著我的腰將我扶好,隨即收回瞭手。
幾番顛三倒四左支右絀之後,我終於取得階段性勝利,能順順當當地坐在鞍上,牽著韁繩任其緩步徐行瞭。
還沒等到我繞場一周向薛遠展示學習成果,或許是追雪單方面以為我和它磨合好瞭,開始撒開四蹄奔跑,速度越來越快,我也越來越慌,幾乎到瞭無法穩住的地步,下意識地呼救:“薛遠!”
前方傳來一聲頗為嘹亮的口哨,追雪聽瞭,當即放慢速度,幾步停到瞭薛遠面前。我嚇得手腳有些發軟,下馬時還讓薛遠扶瞭一把。
“追雪不會讓你摔下來的。”薛遠出聲安撫我。
知道歸知道,但方才那種迎風顛簸的感覺實在刺激,我得緩緩。我換瞭一個話題:“剛剛那個口哨……”
“是用來喚回它的。”薛遠又當著我的面做瞭示範,哨音清亮而悠長,剛一出聲追雪便轉過瞭頭。
我趁機摸瞭摸它的腦袋,嘴裡學著吹瞭一遍。果然隻要不涉及肢體運動,我就模仿得比較容易,隻是音色別別扭扭的,追雪聽著似乎有些迷惑。
“你要把舌尖貼到……”薛遠再次指導。
我茫然地啓唇露出一點舌尖,他也跟著伸出手,又連忙收回:“嗯,貼到牙齒後面。”
按照他的指點,我再試瞭幾次,發出瞭相似的聲音,追雪探頭貼到我的手心,還蹭瞭蹭,頓時讓人充滿成就感,甚至摩拳擦掌想要上馬奔騰幾圈。
殘陽褪盡,我算是學業有成,然而一時熱血上頭之後,身子骨被顛得幾乎散架。看別人是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輪到自己隻覺得屁股疼腿也疼,路都不會走瞭,別人見瞭可能以為我遭到一頓毒打。
薛遠見我走得磨磨蹭蹭的,似乎看不下去瞭:“我背你回去吧。”
“這……會不會不太合適。”
“原本就是我拉你出來騎馬的,這會兒也沒有旁人。”
他一連搬出幾個理由,我猶豫瞭一會兒,點瞭點頭。
薛遠的頭發被夕陽照得暖烘烘的,耳尖似乎也被曬紅瞭。十五歲的肩膀已經足夠穩健,我伸手扶住,輕聲說:“謝謝你。”
來到這裡之後,我一直在對他道謝。
薛遠沒有回話,似乎輕輕地笑瞭一聲,周遭已經昏暗下來,我在背後,更加看不清他的臉龐。
二十三
閑散的日子並未持續太久,流火七月,京中急令,大軍開拔向西。
一路上果然艱苦又枯燥,沒有現代電器的夜晚顯得格外長,但月光也倍加明亮,經常能看到完整的銀河,滿天紛繁璀璨,如銀似練,垂臨著滔滔流水或是山野丘陵。
行軍速度很快,薛遠領著前鋒部隊更是一馬當先,勢如破竹。我顯然沒有上陣殺敵的能耐,依舊跟著袁大夫,身邊多是負責後勤的廝役或者從前線下來的傷兵。
和傷兵一道而來的是雪片般的戰事消息,聽說薛遠把敵將挑落馬下,又一箭射翻對面的軍旗,西戎人潰敗奔逃。
我心潮澎湃地遐想瞭一會兒當時情狀,然後繼續清點計算人員物資,從前絕不會料到有一天會如此想念excel制表。
頻傳的捷報最能鼓舞軍心,藥香快要壓不住濃重的血腥氣,兵卒們依舊面有喜色,甚至蠢蠢欲動,想要再上場立功。
有人感慨:“唉,我原以為薛小將軍不過借瞭他父親的威名,如今看來真是大錯特錯。”
“自古英雄出少年嘛。”又有人說,“你看,我們阿玉不也年紀輕輕的,多能幹,多周到。”
我保持著為病患服務的和善微笑:“不要以為拍我馬屁就不用喝藥瞭,趕緊的,涼瞭更苦。”
眼前這位捏著鼻子喝藥去瞭,其他人開始討論當前戰況。
“你們說這會兒打到哪兒瞭?應當快到斷雲關瞭吧。”
我回想先前看過的史料,暗自對應著當前時間,出聲道:“已經攻下瞭。”
沒過一會兒,門外跑來一個小兵,興奮道:“斷雲關已破!”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旁邊幾人目瞪口呆地看向我,我微微一笑,收好藥箱起身離開,留給他們一個高深莫測的後腦勺。
薛遠往後還會立下更多功勞,而此時跟隨他的人並不都能親眼看到。
先前西戎人驕矜自滿,沒把年少的薛遠放在眼裡,如今連吃敗仗,有瞭教訓也警醒起來,戰局愈發激烈,傷兵接連不斷地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