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仰起头，想要忘掉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你说一辈子那么那么长，怎么可以随时就截止了呢？

街道偶尔路过几个行人，阳光热烈地穿过叶缝，留下斑驳的光影，他走在前面，慢慢停下脚步。

“之前我问你的问题，你都你没有回答我，如果我……喂？”叶流回头，发现于溯蹲在地上哭了——

“嘿，你竟然会为我哭。”

叶流蹲在他面前，笑着与他蹭了蹭额头说：“挺感动的。”

于溯感觉心脏被叶流轻而易举地捏碎了，随之涌来的是莫大的歉疚与无力，几近将他淹没，“对不起。”

叶流望着远方的斜阳，与于溯一同蹲在路边的树荫下。他们参与过彼此太多的事，以致于偶尔的缺失便觉亏欠，这样算好还是不好呢？

没有答案，他的手心沾满了泪水，烫得他眼眶发热，他恍然明白，能知觉这份情感的温度，已经足够珍贵了。

秦芝辞职在商区开了个蛋糕店，生意很红火，叶音子总爱缠着林莉去那。

叶流常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高三都快过半了，他主动或被动地往前飞奔，过往追不上了，他步履不停，或许能让记忆也模糊。

有一天，他不再恨，不再怨，不再害怕，不再愤恼，那些埋在心里压抑着发作的坏情绪，会不会也随着时间渐渐沉没呢。

回家路上过了一个红绿灯，叶音子指挥，“走那条路，”

“干什么？”

“去超市，妈妈给了我零花钱。”

“见者有份。”

来到超市，叶音子直奔零食区，拿了一盒心心念念的某牌子巧克力，算了算说：“还剩一块钱给你，可以买两根棒棒糖。”

叶流服了：“小气鬼，你的零花钱也太多了，林莉到底为什么这么偏心？”

“因为我可爱呀。”叶音子歪头，眨了眨眼睛，“你要不要？”

“我不稀罕，我要控诉你们。”

“哼，爱要不要。”叶音子抱着巧克力去付款，路过饮料区，又想喝可乐，她伸手，够不着，“哥，帮我拿那个。”

叶流：“不。”

“我要喝。”

“那你拿。”叶流抬手，把可乐又移上了一格。

“啊啊啊叶流！”

叶音子转身，哐哐给他哥两拳，叶流吃痛，不爽道：“妈妈不给你喝这个。”

叶音子没好气道：“你别告诉她不就行了，天天管着我。”

叶流嗤了声，“珍惜吧，等我走了你就想我了。”

“你！”

叶音子气得跺脚道：“讨厌鬼，你真的很讨厌！说好的我还有哥哥呢，以后我没有哥哥，没有爸爸，只有妈妈了！骗子，你这个大骗子！”

她说着说着，直接气哭了。

叶流无措，他的手还是有些抖，要问他对林莉和叶音子是什么感情，是否真的能头也不回地一走了之，他自己也觉得惶恐。

晚上，叶流望着天花板，看见一个男人掐着他的脖子，怒道：“你妈怎么还没来？她是不是不要你了？”

他渴得没力气，“我要水。”

“水个屁水。”男人挥起拳头，“我要钱啊，她是不是不管你了？你是她亲生的么？”

叶流哭吼：“是，她会来的！”

不是，她根本没有来，叶流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脸。

他又做噩梦了，走出来喝水时，发现客厅的灯还开着，“你每天那么忙？”

林莉敲着键盘说：“按你干妈现在每天的营业额，只要把招牌打响了，两年内就可以开连锁，然后上市，就是大公司大老板了。

叶流故作疑问：“你也当过，为什么不当了？”

林莉神色自若说：“不适合。

叶流明白道：“因为怕哪天又惹到了什么人，绑的就是你女儿了。

他问得认真，“到时候你会来得早一点么？”

“你一定要和我吵架么？”林莉合上电脑，审视着他。

叶流耸耸肩，咕哝：“我又没说什么。

林莉收了文件要回房间，忽然又被叫住。

“妈，你那时来了么？”

叶流问出了一直以来想问的话，他问得认真，语气却接近于哀求，他真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哪怕那是骗人的。

林莉敛下神色，声音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我去能做什么呢？”

“那你不要我了么？”

林莉反问：“那你还要妹妹么？我筹不到那么多钱，音子又那么小，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叶流低头，盯着脚尖，他居然想妥协了，他最近接受了太多事，再多一件又何妨，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过呢？

他不是想让林莉去涉险，他只是想要一点在乎的态度，他忍泪：

“好吧，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