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鸡棚的门，耳边听不到任何有关鸡的叫声，也没能嗅到鸡屎味，空中都是消毒剂的刺激味。

唯一在鸡圈内的活物，是一个穿着碎布衣裙，披着半透明的灰白色斗篷的少女。

她缩在鸡窝旁边，恰似靠着床板子，年龄大约十七八岁，小小的脸肮脏，双眼熠熠发光，粗略一看，她和别的少女没什么区别。

但这群人多看了她几秒钟。

就看她突然张开嘴，跟打哈欠似的，昂着头，往上翻眯着眼，可她的哈欠打得大，下颌骨关节似快脱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

接着，她把摊平的舌头钻出口腔，右手扯住轻薄的灰白色斗篷，像扯着一张肉皮，捂住了嘴。

脖子往下一低，喉管子内发出鸡的蝈蝈声，她的牙口一松，一颗粘着唾液的鸡蛋，被斗篷吸了出来。

她端详了几眼白壳子鸡蛋，放在鸡窝边。

她继续发着呆。

【我要吐了。】

【这是鸡吗？】

【变魔术的鸡人？】

近距离观看这一幕的人，可能是吃了鸡蛋的缘故，莫名跟鸡少女熟悉，大部分人很淡定，只要少数三个人面色一僵，冲出鸡棚去呕吐。

粉毛脑子活络，兴奋地说：“或许这就是造神？学校不是有个玩孵蛋的游戏吗？”

“有道理，谁孵出来鸡神，谁就能出去。”大胡子和白口罩同时点点头，走向鸡窝，拿了几颗鸡蛋。

“都来试试。”

“没有线索，那就来吧。”

一堆人如同一群强盗，把鸡少女的鸡蛋抢着拿，只给她留了一颗破裂的小鸡蛋。

鸡少女没有察觉似的，不动地待着。

一群人托着一堆鸡蛋，蹑手蹑脚，默契的从鸡棚退出，关上鸡棚的玻璃门。

一从枯树篱笆翻出去，每个人的腿肚子都微微打着颤，像劫后余生的狗熊，松了一口气，代表他们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淡定。

粉毛则不一样，他是真不怕，当即生磕了一枚鸡蛋入口。

咽下腥气的鸡蛋液，他对鱼也满怀期待，因为都有鸡少女，说不定有人鱼。他吐着蠢边挂着的蛋膜碎片，最欢乐地提议道：“我们去找鱼吧。”

“鱼好，比鸡好。”光头大汉赞成。

大胡子冷汗直冒，低声说：“嘘，别说那个字。”

“好。”一群人仿佛是严阵以待的士兵，忠诚可靠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老汉历险记。】

一群人把鸡蛋小心翼翼地放入被窝，再向今安问了问野湖的位置，组团去找了岁王爷。

鱼拿到了，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真贵”两个字。

【岁岁鱼店，你值得破产。】

粉毛则比别人多了一层鱼鳞光泽般的失望，因为没有人鱼。

*

夜一到，又钻来兔子。

明栖制作的鱼肠子水起了用处，兔子们不堪其腥味扰，被隔在小花旅馆的更远处。

今安爬坐在仓库的屋顶，悬望弯月；孤独的弯月也依恋她，亲吻她瓷白的肌肤。

一忽儿，她看起棺材，突发奇想般说：“我想把兔子神吃了。”

站在仓库下的陶慈吉指叼着一根香烟，眯了眯眼，没有吭气。

等一支烟吸完，陶慈吉舒服地呼出一口热气，对今安邀请：“吃兔子神第一步——靠近狩猎，去看看吗？”

“要！”今安像只敏捷的猫儿，飞快地从梯子爬下来。她的皮肤白，穿得白，黑发也藏在白帽子里，就像一团白雪球飘下来。

陶慈吉被萌到了，她勾起双手，把今安抱下了梯子。

“谢谢。”今安站在地上道谢。

然而，今安这个白雪球，被她自己不太爱惜的弄成了脏不溜秋的臭球：明栖的那盆鱼肠子水被她抄起来，毫不犹豫地浇在自己身上。

【安安对自己真狠！】

【臭宝！】

今安还要好心地给陶慈吉浇，陶慈吉有洁癖，第一次真正被今安吓到了，她捏着鼻子，躲避着说：“你太无敌了，我离你近点就可以了。”

“OK。”今安的眼中闪烁着不太理解的光芒。

两人间隔有两米，走到大风车前。

虽然有月光照耀，但大中棺材被风车甩得太高了，今安没能看到什么。

她再蹲下，期待地看落地的小号棺材。

月光霎时被隐，星光大亮，如潺潺流水，铺满整具小号棺材，与在白日照耀下的森然冷相不同，星光中的棺材带给今安异样的可亲和蔼。

果然，棺材的花纹在黑天浮现了，出现在棺材内部：断首的小兔子，被一堆火柴人叩拜。简简单单的一副画，插画似的，适合挂在卧室，而不是在棺材内。

“兔子如何成神呢？”今安用可爱又揶揄的神气问。

“断头。”陶慈吉闲在一边，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