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拾荒CP(192)
顾轻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堵在胸口的、关于爷爷的病、关于错过的电话、关于沉甸甸的愧疚和此刻急需依靠的脆弱,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张了张嘴,想找一个开头,却发现声音哽在喉间,干涩得厉害。
“……”电话两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沈瑜似乎没察觉到他这边的异常,或许是背景音干扰,或许是心思还在其他上。
他等了会没听到顾轻说话,带着点半开玩笑,声音压低了些:“……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特意查岗吧?放心,谈完我马上回来。”
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笑的意味,神采奕奕,全然没有宿醉的沙哑或疲惫。
顾轻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没出事就好。
“……没事。”
他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一种被瞬间抽空了力气的疲惫。
怕沈瑜担心,他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掩饰刚才的失态:“你先忙吧,空了在联系,少喝点注意安全。”
然后挂断了电话,他握着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通话结束的界面。
医院走廊冰冷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慢慢弯下腰,将脸深深埋进掌心,影子被光线拉得很长很长。
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压抑弥漫在寂静的空气中。
在医院的两天里他像一台上紧了发条却濒临散架的机器,推着轮椅在各个科室的惨白走廊间穿梭。
爷爷浑浊的目光时而像隔着厚重毛玻璃般陌生,时而又在药物短暂的间隙里,泄露出一点旧日的固执,反复念叨着要“回家”。
夜深人静时,他坐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一包烟不知不觉见了底。
比白纸黑字的诊断更剜心的,是爷爷眼中那层陌生的隔膜。
他始终不愿相信那个曾经健硕、固执的老人会变成这样。
可当爷爷一天问上好几遍“我宝贝孙子什么时候才来?”、拉着他的手赞叹“小伙子你是谁啊,长得真俊”。
又对着王姨喊护士,执拗地说“我不能在医院待着,我还要陪小轻去爬树去抓鱼”时……他不得不一次次直面这冰冷的现实。
每天还得强打精神,陪着爷爷去医院大门口,等那个“放暑假就会来看他”的、早已长大成人的“乖乖孙子”——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幻影。
又一次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王姨看他灰败的脸色,心疼地拉他坐下,不由分说地把筷子塞进他手里。
“多少吃点,看看你这脸,都脱了相了!”
温热的香气在冰冷的空气里显得突兀,顾轻胃里翻搅着,只有几杯浓咖啡留下的灼烧感。
他勉强握着筷子,却无论如何也送不进嘴里。
王姨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些:“你爷爷这半年啊,总念叨要回老家,时不时就自己跑回去一趟。我看他啊……”
她的话没说完,护士推着爷爷进来了。
轮椅上的老人勉强睁开眼,看到他们俩,浑浊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失望。
“我家小轻呢?怎么还不来?”他嗓音干哑,挣扎着要去摸并不存在的电话。
“我得给顾臻打电话问问!”护士连忙温声安抚,好一阵才让他安静下来。
顾轻麻木地起身,接过轮椅推到桌边,脸上挤出练习过无数遍的温和弧度:“爷爷,先吃饭好不好?”
“谁是你爷爷?乱叫!”老人警惕地瞪着他。
顾轻早已习惯,熟练地编着话哄他喝了汤,又陪着下了两盘毫无章法的棋,直到老人精力耗尽沉沉睡去。
看着病床上那张被病痛和岁月彻底改变的脸,听着那微弱的、带着杂音的呼吸,顾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拿出手机。
即使王姨不说,他也从爷爷的执念里明白——老人想回家。
既然结局已无法改变,他决定尊重爷爷最后的愿望带他回去。
尽管,爷爷可能已经认不出那个家了。
这需要时间,工作要安排,项目要交接,还有沈瑜……他必须和他好好谈谈,关于留在老家,关于陪伴爷爷走完最后一程。
指尖划过屏幕点开沈瑜的头像,最新一条朋友圈是昨天发的——机场登机口的照片,玻璃窗外是巨大的机翼,配文“出发”。
顾轻盯着那张照片,指尖在拨号键上悬停良久,他想听听沈瑜的声音,想把爷爷确诊阿兹海默和晚期癌症的消息告诉他,想倾诉这两日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疲惫和绝望。
但最终,还是慢慢收回了手指,沈瑜在出差,在工作,他也怕自己一开口,那些压抑的情绪会决堤。
他只能把翻江倒海的难受和孤独,硬生生咽回去。
也幸好……幸好沈瑜出差,两人每天聊天的时间不多,给了他一点缓冲的时间来思考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