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像一张绷紧到极限后微微松弛的弓，无声地诉说着过去十几个小时里他所独自承担的巨大压力和煎熬。

卓向文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了一下，酸涩难当。

他放轻脚步，几乎是屏住呼吸走到床边。

先是小心翼翼地、无比轻柔地握住了外婆温凉的手，指尖感受到稳定的脉搏跳动，悬着的心才彻底落回实处。

然后，他转向向星玮，没有言语，只是伸出双臂，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男人宽阔却异常僵硬紧绷的后背。

“哥……”他把脸埋在向星玮带着消毒水和淡淡汗味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言喻的心疼，“辛苦你了……真的……辛苦了。”

向星玮的身体在他拥抱的瞬间微微震了一下，随即彻底放松下来，仿佛找到了支撑点。

他抬手，同样用力地回抱住卓向文，下巴抵在怀中青年的发顶，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所有的坚韧和冷静在这一刻有了唯一的宣泄口，他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带着沙哑：“没事了……都过去了。”

外婆在傍晚时分悠悠转醒。

看到守在床边的卓向文和向星玮，老人家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化作了然和浓浓的歉意：“哎呀……怎么把小小折腾来了……我没事，就是睡了一觉……”

“外婆，您可吓死我们了！”卓向文连忙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外婆的手，眼圈又红了。

向星玮则沉稳地按了呼叫铃通知护士，同时温声安抚：“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痰栓都清理干净了，接下来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

术后的恢复并不轻松。

外婆需要定时吸氧、雾化排痰、进食流食，身体还很虚弱，需要精心照料。

卓向文立刻向实习公司主管说明了情况，申请远程工作几天。

主管在电话那头听完，没有丝毫迟疑：“没问题！小卓，家里老人要紧！你之前那个项目做得非常漂亮，远程这几天的工作安排好就行，随时沟通。安心照顾好外婆！”

这意料之外的宽容和理解，让卓向文心头一暖。

于是，小小的病房成了临时的家。

卓向文和向星玮开始了默契的轮班。

白天，卓向文占据病房角落的小桌，笔记本电脑亮着，戴着耳机处理邮件、参加线上会议、修改方案。

他效率惊人，将远程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

工作间隙，他就立刻起身伺候外婆：笨拙却无比认真地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喂外婆喝温热的米粥；学着用温热的毛巾给外婆擦拭脸颊和手臂；搜索一些轻松的新闻或戏曲，在病房安静的午后，用尽量清晰、带着点软糯乡音的语调读给外婆听。

外婆刚开始很不习惯被两个孩子这样伺候，总想自己动手：“哎哟，我自己来，你们歇歇……”

“外婆，您就别动啦！”卓向文总是笑着按住她的手，“您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好好享受服务！”

向星玮则在另一边，稳稳地扶住外婆的后背，配合着卓向文的动作，动作沉稳而妥帖。

看着两个明明自己也很疲惫却围着她忙前忙后、事事亲力亲为的孩子，外婆布满皱纹的眼角渐渐湿润了。

心疼之外，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和满足。

她浑浊的目光在卓向文日渐沉稳专注的侧脸和向星玮沉稳可靠的身影之间流连，苍白的嘴唇微微弯起，轻声念叨：“好……都好……我们小小，也长大了……”

在两人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外婆恢复得很快。

术后第三天，她已经能半靠在床上，精神也好了许多。

这天下午，卓向文刚结束一个线上会议，正帮外婆削苹果。

手机“叮”地一声，收到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星耀传播人事部。

邮件标题：【录用通知函-卓向文】。

卓向文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开邮件。

“……鉴于您在实习期间的出色表现，尤其城市微度假生活方式项目的高质量交付，以及面对突发家庭变故时所体现的高度责任感和职业素养，经部门及公司管理层审议，我们非常高兴地通知您，您已通过考核，正式获得星耀传播内容营销部助理策划师职位（Full-timeOffer）……”

后面是薪酬福利和入职时间等详细信息。

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在卓向文胸腔中炸开，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病床那边。

午后的阳光正好。

向星玮正微微弯着腰，动作极其轻柔地为外婆掖好被角，侧脸专注而温和，金色的光晕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影。

卓向文握着手机，看着那个在病床前细心照料、在风雨中为他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再低头看看屏幕上那封象征着他职业起点的Offer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