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谁？

程牧野愣住了，看到Omega眼中晦涩难言的情绪，某根断掉的神经元才重新接了起来。

操。

他竟然忘了那茬。

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往里跳，这件事在他过去二十多年干过的所有蠢事里绝对排得上前三名。

程牧野眼神阴郁地看着手边那本许棠给他的《追男朋友的二三事》，摊开的书页上被折了个角，上面赫然写着“适当让对方知道自己很受欢迎，小醋胜新婚”。

“……”

“啪”地一声合上书页，他果然不该信那家伙的胡言乱语。

人没因此燃起危机感，反而溜得更远了——林浸在说出那句话后就一脸一言难尽地走了，完全没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只留下一句“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你说呢？”

该不该往前看程牧野现在不好评价，但他明确地知道，他现在想往后看，把当时脑子短路的自己抽一顿，顺便远离那个出馊主意的人。

一边在怨气冲天，另一边则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鞭策中。

林浸砰地一声关上房门，随后背抵着墙面深呼吸了几口，这才勉强缓过那阵令人窒息的悸动，胸腔那颗仿佛要从喉咙口跳出来的心脏才回归了原位。

刚才在小区门口说完后，他就慌不择路地逃离了现场，恨不得能凭空从身后那灼人的眼神中消失——因此他拐错了一条小道，跑错了两栋楼。

所有人都说，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过去爱到无法自拔的人终究会成为记忆中模糊的故人，恨到痛彻心扉的事也会被抹去棱角，再也扎不痛心肺。

那为什么，七年前Alpha尚显稚嫩的棱角、器材室里背光的身影、睥睨霸凌者的冷淡眼神、昏暗房间里失去理智的混蛋、美术馆里的低沉呼唤、背靠湛蓝大海的拥抱、还有无数个他以为自己早就该遗忘的瞬间，都混合着那句“我们和好”，咆哮着嘶吼着向他疯狂涌来，压得他喘不过半分气。

林浸抱膝蹲下，将脸深深埋进腿间，十指紧紧抠住裤子单薄的面料。

想恨，但恨不动，想爱，却不敢爱。

到底要他怎么做。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一阵高过一阵。真难听，林浸心想。

他终于起身去洗了把脸，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将汗水或是别的什么和哗哗流动的自来水一同冲进了下水道里。

——至少，至少不能当小三吧。

*

隔天清晨，林浸是被不断震动的手机吵醒的。

昨天忘记开静音了，他在心里骂了一句，皱眉摸过手机，睁开酸涩的双眼，正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周末的大清早扰人清梦。

看到名字的一瞬间，他猝然清醒。

——此刻亮着红点闪烁在消息界面最上方的是几天前他刚点开看过，因为一年多没有过新消息而沉到最底下的聊天框。

林浸猛地坐起身，抓了一把凌乱的头发，如临大敌地看着手机屏幕。半晌，他点开消息框。

【今天会下雷雨，出门记得带伞。】

【醒了吗？】

【不好意思我忘了今天是周末，你应该不出门吧？】

【我这里有两张艺术展的门票，一起去看看？】

林浸：……

昨天的记忆难道是他做梦？他是拒绝了程牧野吧？没错吧？

对面还在哗哗地发着消息。

【你说得对，人的确需要往前看，我看到我的未来有你。】

【所以，去吗？】

林浸：？

卧槽不是哥们这手机对面的人是谁啊？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人狠话不多从来不会说什么肉麻情话，强势霸道只顾着自己的程牧野吗？

林浸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本想假装没看见，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字回复：

【算了吧……我今天还有点事情。】

那边秒回：

【我已经到楼下了。】

【很急的事吗？我可以送你过去。】

哪有什么事，不过是临时编出来的一个经不起推敲的借口。林浸打字输入，又删除，最终还是妥协了，任命地点下发送。

【……不用，也不是很急，我明天再弄吧。】

刚发出去一秒，语音电话就弹了过来。接通后，Alpha低沉的嗓音混合着手机的电流声传到了林浸的耳膜里。

“真的不用我送你去吗？艺术展下午也可以去看。”

“不用了，明天下班我顺路去一下就可以。”林浸转移话题，“为什么找我去看啊？你不是——”

“我朋友不懂艺术。”

“朋友”两个字被加重了语气，林浸顿了顿，放轻了语气：“可是程牧野，我不想做你们感情里的第三者。”

电话对面陷入了沉默。直到林浸以为他已经切断了通话，那边才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