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做戏给刘胜虎看，但庄寒渡还是被恶心得不行。

穿过大堂，走出大门，庄寒渡盯着亮堂的阳光，辨认了一下方位，开始沿着游乐园的方向慢慢走。

这处商业街距离游乐园并不远，也就半个小时脚程，原本也算繁华，但在游乐园宣布停业之后，人流量骤然下降许多，许多店面也关闭了，他们去的餐厅是少数还在营业的店铺之一。

四周人烟稀少，庄寒渡走了一段距离，听到身后传来呼唤他的声音。

“儿子，儿子……寒渡，等等！”李浩明气喘吁吁地跟上来，伸手拽住了庄寒渡的手臂。

“放开。”庄寒渡皱眉，声音低下去。

“好久没见，别这么冷漠啊。”李浩明似乎有点受伤，“我很想你……也很想你妈妈。”

“你说这些话，不觉得亏心吗？”庄寒渡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我没工夫听你这些虚情假意的陈词滥调，走开。”

“等一下！”李浩明急了，那薄薄的一层假面一戳就破，“寒渡，既然，既然你马上发达了，能不能借我点钱？不多，二十万。”

他“嘿嘿”笑了下，“这对你来说就是点小钱，你以后肯定会赚更多的，就给爸爸一点，应应急，好不好啊？”

庄寒渡顿住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被气笑了，“真不要脸。”

“那十五万，十五万行不行？”李浩明死死掐着庄寒渡的手臂，眼睛开始发红，“爸爸真的没办法了，借贷的那群人一直在催，刘胜虎一直跟我说马上会还上马上会还上，结果那边都开始威胁我了，钱还是没给我！

“寒渡，算爸爸求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啊？爸爸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帮爸爸一次，啊？”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庄寒渡被他纠缠，内心那些压抑许久的愤怒逐渐浮上，“我和妈妈帮了你多少次，你数过吗？你承诺过多少次，又有哪些做到了？李浩明，你早就没救了。”

“寒渡，爸爸知道错了……”李浩明二话不说，直接跪下了，“不是我想的，你知道吧，赌博是个害人东西，不是我想赌，我上瘾了，这是生理疾病，这不怪我啊……”

庄寒渡还想甩开他，李浩明一双眼被赤红充斥，猛地拽了庄寒渡一把，低声说：“你不是也赌过吗？！你知道的，一旦上瘾就沾不掉了，不是吗？”

第33章 双人采访

眼见青年身体僵住，李浩明扭曲地笑起来，“说起来，你该感谢我啊？要不是我把钱都拿走了，你没钱去赌，说不定现在也跟我一样！哈哈，那个危惜柳不是很有钱吗，你现在没钱，那就跟他去借啊！

“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小子很喜欢你，以前就喜欢你，只不过顾及你们的面子，我一直没说。”

李浩明咽了口唾沫，“十五万，你只要、只要给他点好处，他一定会借你的，啊？”

眼光刺眼，李浩明仰着头，眼睛被刺激得蒙上泪水。他看不清庄寒渡隐藏在阴影中的表情，半晌，庄寒渡猛地推开他。

“把所有过错推到‘赌博上瘾’头上，仿佛你就是最无辜的受害人，真是恶心透顶。”庄寒渡咬牙，“是，你说得对，我也赌过，我也差点成为无可救药的赌徒。但是，在发现不对劲之后，我自己进行了戒断，那很痛苦，但我成功了。”

“我和妈妈恨你从来不是因为你沾了赌。你一开始坦白的时候，我们都想救你。

“后来呢，你做了什么？在我们一无所知的时候把所有亲戚借遍，偷偷出去借高利贷，等到债主找上门了我们才知道。

“你把妈妈气病了，还偷我们辛辛苦苦存下来的积蓄，等到赢了钱，又做一副忏悔的模样跪地痛哭，下一次想赌了，就把之前发的誓全忘光。

“你有做哪怕一件人事吗？”

李浩明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但随即，他又立刻因自己的儿子驳他的面子而恼怒起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生活顺利的时候，尚且能够披上人皮，但一旦落魄了，骨子里的暴虐就会倾泻而出，汹涌地朝自己最亲近的，弱势的人那边涌去。

堕落成赌狗后，李浩明在社会上是个实打实的弱者，除了少数赌赢的时刻，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点头哈腰，跪地求饶的人。

但他还有妻子和孩子。他们是家人，可以承受他的不甘和愤怒，还不必担心被反噬。

但很快，他的家人也弃他而去了。李浩明曾经有过后悔，但那情绪很快变成了怨恨。

所以，六年前，当他被刘胜虎找上，要求制造一些不好的传闻摸黑他的亲儿子的时候，李浩明立刻就答应了。

他想，是他们母子不仁在先，就别怪他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