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的小狗很想你(4)
祝淮铮纳闷,“你还有其他手机号啊?”
*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危险的、难闻的化工品味。沈璧然意识昏沉,连痛感都变钝了。
电话竟然拨通了,这个号码果然有了新的主人。等待的每一秒都浑噩漫长,他应该挂断,这样就能避免物是人非的尴尬,但他没有,或许是脑子被撞傻了,他难自抑地想起飞机失事前那通来电——顾凛川当年是否也和他一样,明知无望,却还是固执地将这种空洞的拨号音听到尽头?
“喂。”
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在车厢里响起。质感略冷,低沉平静。
沈璧然大脑有几秒钟的空白,紧接着,震惊又无措地看向屏幕上跳动的计时。
情绪如猛兽,凶悍庞大,拍打着他的神经——是荒谬、是震惊,抑或是悲恸、是狂喜?他无从分辨。巨兽镇压了疼痛,但也扼住了他的喉咙。
长久的沉默,对面没有挂断。
“还在吗。”那个声音再次开口,仿若错觉般,温和些许。“怎么了?”
“我是顾凛川,你……”
砰砰砰!
车窗突然被砸响。
“车祸救援!”
砰砰砰!
“里面的人!还有意识吗?”
轰然巨响,车门被暴力拆除,沈璧然手一颤,手机滚落在地。
第2章
“手腕拉伤,胸口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住院两天吧,家人呢?”
沈璧然坐在轮椅里,唇面失色。
医生放慢语速,“头痛吗,想不想吐?”
沈璧然默然片刻才开口,“医生,我撞车后好像出现幻觉了。”
医生皱眉,又确认一遍CT结果,“什么幻觉?”
沈璧然没有解释,垂眸道:“我想拿到手机。”
医生摇头,招手叫护士,“手机要联系救援队,你还是先输液吧。”
沈璧然被送进外籍特护病房。虽然再三表达想离开,但还是被挂上了吊瓶——整整三袋液体,输完不知要猴年马月。他晚上还约了风雷资本的老总赵钧,于是忍着冰冷的痛意把滴速调到最快。
巡查护士过来时,沈璧然抽出一张纸巾遮住了青紫的手背。
护士嗔怪地瞥他一眼,又把滴速调回很慢。
沈璧然:“我急着……”
“喏,救援的人帮你捡出来了。”护士递来一只碎屏手机,“这回可以乖乖输液了吧?”
沈璧然感激又愧疚,“那我输完就可以走吗?”
“你都脑震荡了,怎么总想走啊。”护士无奈,但对上那样一双美丽而恳求的眼睛,她还是退让了,“让家属来领你。”
沈璧然在国内举目无亲,只好向宋听檀的经纪人求助,并叮嘱对方先不要告诉听檀。
屏幕被裂痕分割得七零八落,他点开通话记录,看着最上面的那一条。
那段通话维持了二十八秒。在他沉默的二十八秒里,顾凛川等待、询问、直到被挂断。
就此,戛然而止。
顾凛川没有回拨。
沈璧然像吞了一把灼烫苦涩的沙子,灌进五脏六腑,让他疼痛焦灼,心乱如麻。他别开头看向窗外,在玻璃倒影里对上一双猩红的眼。
六年前,顾凛川曾拦在他面前嘶哑恳求,而他态度冷漠。
“顾凛川,分开后,我们约法三章吧。”
“不言于人前,不困于过往,不过问以后。”
十五个字,顾凛川被杀得双眼通红,明明性子刚毅,却几乎在他面前哽咽落泪。
沈璧然垂下视线,“纠缠不清很惹人烦,你走之后,我们就别再过问彼此的人生了。”
顾凛川从不拒绝他,那一天,最终也还是点了头。
“我会记住,会做到。”顾凛川说,“希望你也是。”
*
“沈璧然,答应的事你真是一件也做不到。照顾好自己就这么难吗?”
声音从门口传来,沈璧然一怔,无奈又窝心地笑了,“怎么还是来了?”
宋听檀套着肥大的卫衣,帽子、墨镜、口罩,把整张脸遮得严丝合缝,像个中二病发作的高中生。
经纪人守在外头,宋听檀去除伪装,露出俊美的五官,对着他惊呼:“怎么撞成这样了?就这你还非要出院?”
沈璧然愧疚道:“抱歉,害你从剧组里跑出来。”
宋听檀举手投降,“你先和自己的身体说抱歉吧!”
宋听檀是沈璧然本科时认识的,当时他在斯坦福读计算机,宋听檀在南加大读电影艺术。他们一个在旧金山,一个在洛杉矶。背井离乡的第一年,沈璧然尝试了很多没做过的事,包括加入西海岸的露营组织,和几十个陌生人一起睡帐篷。
那个寂静午夜,他独自躺在山坡上看星星,看得久了,自我感知逐渐流失,只觉头顶穹盖越压越低,银河倾泻,要将他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