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了一眼置顶的那条聊天会话里99+的未读消息，毫无愧意、理由充分地回了一句：打到一半睡着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前半段七个字后半段九个字，加起来足足十六个字，搁在以前他整个十一月给那人发的消息字数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句来得多。

但很明显这个虽然字数多但毫无诚意的回答并不足以使对面人满意，短短三分钟聊天框里又多出了二十多条未读新消息。

核心内容只有一个：要么哄我，要么接我电话。

按照一周之前许下的承诺，他不能无视消息也不能拒接电话。路瑾严站在盥洗台边垂眼拆一次性洗漱用品的包装袋，一只手拿牙杯接水的间隙另一只手按了接听键，许湛那边刚通话成功耳边就传来一阵水声，他说了声什么，但水花奔腾的势头有些大，对面没有回话。

杯子里很快装满水，路瑾严按掉水龙头，似乎意识到自己没听见电话里的声音，脸上没什么波动，在挤牙膏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像回答某句未曾传递到他耳中的问候一般地说道：“早安。”

他昨晚困得太厉害，没和人说晚安就睡着了，虽然没人规定他们之间一定要每天互道早晚安，路瑾严感觉自己只是在扮演一个男朋友的角色，而一个合格的男朋友的标准通常是外界制定而非他自己制定的。

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是和以前相差甚远，倒不是说十八岁的路瑾严会每天诚心实意地守在对门的许湛门口跟他说早晚安，只是那会儿他没有自己在扮演某个角色的意识，他们住的那个小区门口有家卖煎饼果子的摊位，谈之前他每天早上会提前去排队买两份，如果他吃了早饭的话就一份——因为许湛家里只有他一个，路瑾严不买的话就没人给他做早餐——然后等着许湛揉着惺忪的睡眼来摊位旁找他，两人一起走去上学。

谈之后依旧没有分别，他还是会给人买早饭，然后在路口等着一起去学校。只不过每天早上见面时的微笑变成了一个亲昵的拥抱，偶尔是一个吻，除开这些之外所有的互动都很自然，无论哥哥还是男朋友，区别都不是很大，他只是在做自己愿意去做的事情而已。

但是随着这段关系相处得越发深久，在对方病态的占有欲和扭曲的爱意逐渐暴露得越发鲜明之后，原本的心态和想法就渐渐变了。

有时候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导致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没喝酒，喝了也不会宿醉。”路瑾严将牙刷伸进嘴里，开始眼皮都不抬地进行程序式洗漱，“而且一杯倒还叫不醒的人不是你吗。”

“不吃。”薄荷膏体渐渐在牙齿间化开成泡沫，语句越发含糊，路瑾严心想接完这句他就不讲话了，“前两天没睡好，做噩梦……我不听你唱歌。”

“为什么？听音乐剧是容易睡着，但你喜欢唱摇滚。”

“换台也不听，有这时间多去背背英语单词，你四级过了吗？”

电话另一端传来许湛懒懒的声音：“戏文专业毕业对英语水平没有要求……不过高考前你为了鼓励我背3500说默写对一次奖励一个吻，现在还延续吗？”

后面就是沉默的刷牙声，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抒情歌声，曲目是某支爱情电影的主题曲，高三时许湛拉着他晚自习逃课去电影院看的那部。

一切看起来都温馨如常，除了几分钟后酒店房间外传来的那阵礼貌但响亮的敲门声，彼时路瑾严刚把洗脸巾挂回支架上，正用警告的语气对着手机强调了一句：“乖乖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房门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卫生间又设在靠近门口那侧的走廊上，他打开门时，外面站着的那位实验室同期目光里正带着点尴尬、又有些好奇。

“你刚在……跟你男朋友聊天？”

路瑾严没回答她，将免提转为听筒，按了中断键后抬头看向门外人：“什么事？”

“费利施让我通知你去找他一趟。”女生指了指背后的那间客房，“刚好住你隔壁，我就顺便带个话。”

路瑾严简洁应了一声，将中断键取消，手机连上蓝牙耳机塞到耳朵外，省得有人再小心翼翼又兴致盎然地问他和刚刚一模一样的问题。

中途他在走廊内等候电梯，电梯门徐徐展开的时候许湛正在用耳鬓厮磨的语气和口吻黏糊地和他说道：“我昨天梦到你了，你跟我……”

他一抬头，看见了一张同项目组里最不想看到的脸。

夏润本来在低头刷游戏，抬眼瞥了一下来人后顿时感觉晦气得想摔东西，啧了一声打算把游戏声音开到最大，却听到身旁人冷淡地对着空气说了一声：“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