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寻找江聿的身影。

江聿坐在人偶身边发呆，眼神虚虚望着某处，像一块漂浮在水面的朽木，浑身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陆青野心里一紧。

想挣脱人偶，问问他怎么了。

半晌，江聿忽然将脸埋进人偶怀里，声音闷闷的。

“阿野，对不起，如果……别生哥哥的气好不好？”

陆青野：[｀Д′]

你还知道错了！

知道我生气了，你还拒绝我！

赶紧答应我啊！

江聿指尖从人偶脸颊划过，贪恋地将脸贴在人偶胸口，眸中苦涩。

他可以忍受阿野恨他，可以忍受一辈子不被原谅，但他绝不能接受，阿野因他而死。

“没关系，哥哥有办法救你，你再等等哥哥。”

什么意思？

陆青野心脏狂跳，竖起耳朵想细听。

江聿说完这句就没说话了，只闷闷抱着人偶，安静坐着。

回到北榆市的第一时间，江聿就将从赵家拿到的实验数据拿给沈医生看过。

“天意啊，本来这办法我不打算说出来的。”

沈医生叹了口气：“赵家这法子太过阴损，我手上的办法很简单，需要一个Alpha的高活性腺体液做实验，我没办法保证需要几次才能研发出药物，可能两三次，可能十来次，损失大量腺体液的后果，你明白。”

江聿当然明白。

他可能会心脏衰竭。

可能会死。

“我说过，我可以付出所有，沈医生，剩下的事就拜托您了。”

当天，沈医生从他腺体抽了一管腺体液。

从腺体研究所出来后，江聿让总助夏巍昂将他自己的所有财产清单列出来，默默给自己写了遗嘱。

部分无偿捐赠给医药事业，其余的全部留给陆青野，标注——赠丈夫陆青野。

这些事，除了夏巍昂和相关律师，他没告诉任何人。

父亲刚查出有孕两个月，大概已经不需要他了，只要有母亲就好。

母亲眼里只有江家商业，只要江家繁荣昌盛。

这样，他就放心了。

江聿在人偶面前说的不多，断断续续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陆青野只能连蒙带猜。

江聿似乎知道他生病的事了。

原来就是因为这该死的病，江聿才不愿意答应他啊。

江聿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江聿，你死定了！

陆青野瞪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江聿。

许是伤心到极点，江聿眼睫毛挂了一串水珠，眸中沁水，鼻尖微红。

说到底，江聿也不过二十六岁而已。

陆青野心口闷闷地，鼻尖酸透，很想伸手抚平他微蹙的眉眼。

这么好看，别皱眉啦！

好啦好啦，江聿，你别哭了，我承认心疼。

我不生气了。

我气我自己为什么有病，不气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不会死的。

我舍不得你，江聿哥哥。

次日，陆青野急忙去了腺体实验室。

“沈医生，救命啊~”

沈医生正在捣鼓东西，见了他只微微挑眉，又埋头继续观察数据去了。

“沈医生，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还能活多久啊？”

“你想干什么？”

“我想谈恋爱！如果能活得久一点，我还想结婚！”

“小小年纪……不是该上学吗？不要早恋。”

陆青野很不满：“我马上就毕业了，还开了一家公司，能养老婆的。又没人说早死的人不能享受生活，最后的日子我想让自己过得开心点啊。”

沈医生没避讳：“如果你早死了，你老婆怎么办？”

“他……他可以二嫁啊，我会在天上祝福他的。”

“如果他不愿意二嫁呢？你要让他守寡一辈子？”

陆青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

沈医生见他耸拉着肩膀，笑道：“不过，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就算他守寡一辈子，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她不懂年轻人的情情爱爱，也没打算结婚，她只是震撼于江聿付出一切的决心。

沈医生的助理听着两人玩笑似的话，笑着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有病的命短，谁说无病的命就长了？有什么好愁的啊！”

做实验的人大概是生活太枯燥，嘴上哲理就是多啊！

陆青野眼睛一亮：“对啊，每天意外死亡的那么多，我就该抓住我活着的时候好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对不对？”

他急匆匆走了。

沈医生看了眼助理，戏谑摇头：“也不知道，昨天还闹着要死要活的人是谁。”

助理憨憨一笑：“人生就是这样嘛，说风就是雨啦！开心什么都能想通，不开心就只能在死胡同里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