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孤独(19)

作者:薇诺拉/金陵十四钗/金十四钗

就当我要再次呼救的时候,忽然一阵阔别已久的喜鹊的欢叫声在我耳畔响起。紧跟这欢叫声的,还有一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响动,我看见了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车门打开,是虞仲夜。

我几乎瞬间就动弹不得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只能用于把那只残缺的左手藏到身后——这只残手一点儿也不好看,在我的虞老师面前,我总是想尽量好看些的。

精防所底楼的院子中,春天已经摧枯拉朽了,一些酷似月季的花朵正随春风簌簌而动,那张我朝思暮想的脸就映现在花影之中。与十来年前我们初见那天相比,虞仲夜的脸庞经过岁月琢磨,当然有了些许变化,老是真的老了,但更好看了。

在高处,我就这么不远不近地望着他,任风一下吹糊了我的眼睛。

可惜一如既往,他的眼里只有刑鸣,他从头到尾都没朝我投来关注的目光。

虞仲夜问:“不留下看晚会么?”

“不看了,还回台里赶节目呢。”刑鸣有点嗔怪地说,“我就跑个新闻,你下了飞机应该早点回家,干嘛大老远的跑来接我?”

“顺路过来。”

“我怎么记得,机场跟这儿南墙北角,也不顺路啊?”好像非得逼出对方一句真心话似的,刑鸣笑得很坏。我都没想到明珠台赫赫有名的“冰王子”竟能笑得这么俏皮,这么坏。

“好了,想你。”虞仲夜也笑。他的手滑向刑鸣的后颈轻轻摸了他一把,而刑鸣微微一歪脑袋,欲拒还迎的样子,更坏了。

他人的爱情电影,于我却是彻头彻尾的惊悚片。

背着一只残手,我在咫尺相距的自由前骤然禁声,不自禁地学着刑鸣的样子微微歪脸,结果除了滑落两腮混合血污的眼泪,什么也没得到。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亲密,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紧接着,我就被一群匆匆而来的白大褂脸朝下地摁倒在地,失去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求救的机会。

不用再受电击或者其他折磨,当晚我就发起了高烧,体温计一劲儿地飙高,很快突破了40℃。

一个医护诧异的声音:“怎么烧成这样?多久没打他了啊,不能就这么死了吧……”

另一个回他:“刚打了退烧针,再补点液,明天再看吧……”

“吴军怎么样了?”

“还好。差点扎穿颈动脉,这小子瞧着弱不禁风的,够狠的……”

他们说着话出去了,病房里静悄悄的。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轻声进门。半梦半醒、半生半死中,我感到一只手抚上了我的前额,探了探我的体温,然后又摸了摸我的脸——这手那么轻,那么柔,竟让我有了一丝正受人珍视、被人怜恤的错觉。

不,不可能。我马上否定这个错觉,肯定又是那个教人恶心的庄如海。

但如果不是庄如海呢?庄如海的手指粗糙而油腻,绝没有这般清凉、温存、洁净。

我一定是烧糊涂了。

我死死闭着眼睛,继续佯睡,却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能再受庄如海的欺骗与侮辱,我的教养不允许,我的自尊也不允许。我深埋的血性都随着这暧昧的抚摸抬头了,再有下次,我保证跟他同归于尽。

第九章 穆姓的医生(上)

我退烧之后,听一个男护士跑来说,院里新来了一位姓穆的医生,要对我进行自杀自伤风险评估。听着就很不详,一旦评估结果不乐观,就得采取相应的护理干预措施,而这儿的措施我早领教过,不就是那针扎电击的老三样么?

我虽生无可恋,但天天挨打灌药总受不了。去见那穆医生的一路上,我都有些忐忑,想着多半因为我伤害了那个叫吴军的家伙,又要遭这些人报复了。

一医一护像押解犯人那样,一左一右地将我押去了那位穆医生的办公室,门未关,他们径直走进去,对办公桌后的一个男人说了声,人来了。

很大一间办公室,浅米色的百叶帘半开半遮。应该重新布置过,空气里还飘散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新房装修的异味,有点像烟硝。

屋内就一个人。我静静站在墙隅,暗暗打量这位即将决定我命运的穆医生。办公桌坐南朝北,这人背对着入室门,以一个相当恣意的姿势仰头而靠,竟还高跷着二郎腿。从我的角度不能完全看清他的脸,只见一座挺拔的鼻峰,还有能投出大片阴影的长睫毛。

窥其一斑,姿势不对,模样更不对。眼前这位穆医生就没一点儿医生应有的样子。连同这疯人院的院长在内,这一年里,老老少少的精神科医生我也见了不少,但没一个敢留长发,还是这么一头蓬松柔软的过肩长发。这人不靠谱的仪表使我益加坚信,所谓的评估多半也是走过场,这就是一场蓄意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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