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孤独(2)

作者:薇诺拉/金陵十四钗/金十四钗

然而他不在了。

虞仲夜不在了。

为了他那个任性的爱人,他竟放弃了明珠台台长的位置,也放弃了这个他经营多年的权力场。

《新闻中国》重播结束后进了几分钟絮絮叨叨的广告,茶几上除了我的手机,还摊着一本小说——忽然起风了。我记得这小说的开篇便是一场相似的不间断的狂风,而这小说在狂风中乱舞一气,落地时铿然一响,书名便显露出来。

永失我爱。多么触目惊心。

手机一次次催促起来,我也不打算关机,任外头人虚伪地关怀、阴暗地揣测,然而我给我妈设置了一个特殊的铃声,当那个铃声响起时,我的灵台霎然清明,赶忙奔过去接起电话。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柔柔怯怯的女性声音,她说她看了今晚的《新闻中国》,她问我,还好吗?

原来她也是那1.5亿名观众之一,原来她还关心着我。我欲倾诉又哽咽,反反复复,最后只能咬着牙关稳住情绪:“没什么,就是为节目连熬几个大夜,嗓子累了。”

我妈听我声音正常,长长地吁了口气。她可能以为我又犯病了。我简单地跟她唠两句家常,又听见她说:“妈妈还要在外头玩一阵子,可能下个月才能回来。”

“你尽兴就好。”每个字都挤得不容易,像被人掐紧了喉咙。

我的母亲总有数不清的、不得不参加的聚会与旅行,也总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刻远走,留我孤零零一个人。但我能够克服。考虑到她是这世上唯一爱我的人,即使不能,我也必须克服。

强撑着跟我妈道了别,挂了电话,我瞬间软倒,全身散架一样疼。

风终于停了,月光残淡,夜凉如水。

预感到今夜又是一个无眠夜,我打了个哆嗦,再次转头望向窗外。好奇怪,明明此刻风沙俱静,远处的明珠台却越来越朦胧,越来越遥远,像极了我童年在海边堆玩的沙堡,华丽,恢弘,但触手即碎。

正望着它出神,腮上忽然被什么蛰了一口。

恍惚中,我抬手摸了那疼处一把,指尖又湿又烫,是一滴泪。

人人谓我“天之骄子”,因我优越的皮囊,傲人的才智,显赫的家世。只有我妈知道我资质平平,天生残缺。打从我记事起,我妈便夜不成寐,整宿整宿地为我犯愁。我常常看见她摇头叹气,听见她自言自语,她说这孩子名叫“嘉言”,怎么就说不利索一句完整话呢?

第二章 春夜淫奔

我妈叫骆韵因,名字取自两位民国传奇女性严幼韵与林徽因,是老爷子对她的期望,望她知性、优雅,才华和美貌并重。我妈也不负所望,戏剧、绘画、钢琴、芭蕾……她教什么学什么,学什么精什么,她被我外公悉心培养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淑女,姿态娈婉,才华横溢。

我妈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金枝玉叶,但又不比一般的官小姐那般随心所欲,这就得从老爷子那既坦顺又坎坷的官场之路说起。

老爷子的名讳如今已无人胆敢直呼,就连我这个外孙,多数时候也只能在《新闻中国》里看一看他忧国忧民的身影。但彼时老爷子还在粤地当官,不幸遭遇了他的一生之敌周嵩平。说起来老爷子也是将门之后,仗着先辈的功勋,升官本不是难事,奈何这个周嵩平比他更年轻、比他更有背景。老爷子在市里时,周嵩平就是他的副手,待调至省里,周嵩平又如影随形,然而无论在市里还是省里,他这个一把手处处被对方压了一头,堪称史上最憋屈的封疆大吏。

本着“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官场精神,老爷子面上伏低,心中却不服气。他也曾想利用他的独女、也就是我的母亲与更高层的政治集团结亲,靠抱团结盟为自己的仕途铺路。

听说那是个五月的夜晚,天空微雨,我妈坐在老爷子的官车上,本来是要去相亲的。然而当黑色的奥迪A6驶入灯火辉煌的商业区,我妈突然被一间酒吧前的海报吸引了目光。

海报上是个披头散发、黑衣黑裤的摇滚歌手,一支地下乐队的主唱,叫原野。这支乐队的名字也有意思,“绿太阳”,据说是为了向他们的偶像Beyond(碧阳)致敬。海报中,原野抬头朝天,拨弦嘶吼,凌乱的黑色长发东一绺、西一绺地飞,掩映着一张甚于女性的柔美面孔。

酒吧内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声,他唱着“茱丽叶,别低头,坟墓比婚床更温热”。他自己的歌。

我妈铁定是一见钟情了。

停一停。束脚的高跟鞋中,那十只因苦练芭蕾而畸变的脚趾蠢蠢欲动,她被这股狂野的生命力惊得大张嘴巴,旋即对前头的司机喊,停一停,我要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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