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孤独(24)

作者:薇诺拉/金陵十四钗/金十四钗

“你这什么语气?你这年纪不也看过么?”我有点想笑,这人明明比我还小两岁,却总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比我年长的态度。我说按道理,你这会儿就该改口叫我一声“骆哥”了。

“咱俩明明一个年纪。”他始终不肯承认比我年轻,“再说,无论老少,没有一个香港人不喜欢张国荣吧。”

我们聊电视产业衰微新兴媒体崛起,聊曾经风靡全国的香港文化已不受当代青年青睐……聊得深入浅出大感意气相投,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一样。我们经过不少医护或病人,一医一患如此和谐相处,每个人都朝我们投来了不解的目光,但没人知道,这身病号服下的身体刚刚经历了一场朝圣般的触摸。

抵达我那间病房门口,他站定,转身目视我说:“明天老时间见。”

那彬彬的姿态,宛如一场约会的结束。

我马上在心里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一言不答地推房门进入。待确定门外的穆医生已经走了,我才从铁门上那道窄窗望出去——医院走廊上高悬着一个黑底红字的电子钟,恰巧对着我的病房。

我记下了上头的时间,然后从这一刻开始,就翘盼起明天的到来。???

第十一章 冰激凌车与面包店

这一晚,我破天荒地睡得很好,一宿无梦。可第二天我一睁眼就懊悔了,我一梦十八年,早已入骨入髓,而没有梦的深眠跟死亡又有什么分别?

我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冰凉的清水拍上脸颊时,忽然听见一阵聒噪的鸟叫声。我循着叫声又走出来,竟看见窗前洒着一片阳光,一只非常精致的鸟笼就摆放其中。像是有年头有身份的老北京古品,铜胎掐丝珐琅,景泰蓝的底部踏板,镶金的缠枝莲纹,里头的鸟食罐也是同种质地与纹样,鸟笼旁还贴心地备有一罐鸟粮。

我感到欣喜又荒诞,这人竟趁我熟睡的时候,真把一只鸟儿送了进来。不过待走近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笼中鸟不是喜鹊,而是八哥。

最常见的那种黑八哥,体长二十余厘米,通体乌黑,唯眼周密密缀着一圈白毛,使其眼神凶悍如翻白眼,一点儿也不可爱。

我突然就生了气。

为求而不得的喜鹊、为昨天毫不设防的自己、更为那些意味不明的拥抱和触摸。

我兀自盯着笼中的八哥发愣,而这只鸟儿也不客气,在四柱脚边跃来蹦去,时不时去鸟食罐里啄一点蛋黄小米,再继续扯着嗓子叫唤。

不知多久,病房的铁门忽然自外部打开了,我慌张地以身体挡住鸟笼,像个饲养了宠物又怕被宿管查寝的大学生。没想到,进门来的却是一张陌生又年轻的女性面孔。女孩自我介绍叫“唐晓棠”,说我可以叫她“晓棠”,还说她昨天刚来上班,今天就被分配来照顾我。

“穆医生今天还要继续为你评估。”唐晓棠代替昨天那俩男医护领我出门,她似乎不觉得我危险,一路都挺快乐地手舞足蹈,嘁嘁喳喳。

精防所里武疯子太多,安全起见,医护基本是男人,但男人大多粗暴、肮脏又油腻。我几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唐晓棠,人如其名,她有一张糖果般可人的巴掌脸,笑起来眉眼弯弯,梨涡里全是蜜。她说她本是派遣护士,今年吊车尾考上了事业编,得知被分配进精神病院的时候还有点害怕,没想到第一天就幸运地遇上了我。

“我也是疯子。没准儿还是最疯的那一个。”

“你不是,你只是伤了心。”唐晓棠显然把事情想简单了,不无天真地望着我说,“伤了的心只要经人治愈,你就能出去啦。”

女孩始终走在我的身边,随她轻盈雀步,发梢便扬起一股淡淡的幽香。我细辨了辨,不是花香也不是果香。

来到穆医生的办公室,晓棠停留在门口,探进一颗扎着马尾的脑袋,朝里头坐着的那位年轻医生露出一脸惊艳之色,约莫三四分钟,才恍然梦醒般,转身去做她应做的事。

她看我也看,她怔我也怔,好看的皮囊百看不厌,古今无不同。

待女孩儿离开,我才又坐在了这个男人的面前,穆医生从埋头书写的状态中抬起脸,看我一眼,开口第一句便问:“喜欢么?”

“喜、喜欢什么?”我被拿赃般磕巴一下,以为被他发现了我打从进门就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喜欢鸟啊,”换上一副恣肆的坐姿,他挑眉,偏坏不好地笑,“难不成喜欢我么?”

我开始厌烦这人的轻佻,赶紧向他重申:“我不喜欢八哥,我只喜欢喜鹊。”

他像把玩一支烟那样把玩手中的钢笔,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都是鸟儿啊,有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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