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孤独(70)
“你得把自驾方案提报上来,我们要对你的身份证、驾驶证、规划路线、行驶车辆还有应急物资等等进行研判,看看是否适宜进入大沙漠,还要给车装上专用的定位设备,签下‘谁发起、谁组织、谁负责’的责任书——哎呀我跟你说这些没用,这要是科考旅游团或者高校社团这类的组织还能办理,你一个人是办不成的。”
“为什么?”我有点急了。
“还能为什么?”金站长白我一眼,理所当然地嚷起来,“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国道那么长,随便在哪儿打个弯就进到大沙漠里去了,这一旦进去,盐壳、流沙、说来就来的沙尘暴,都是死亡陷阱,你的车随时会趴窝,GPS也可能受地磁干扰失灵,这不是找死嘛!”
“可……如果我有朋友一个人擅自进去了呢?”
“罚款。”对方一拍桌子,“顶格罚款,一人八千!”
“不是钱的事儿,”我都快急疯了,这人竟还慢条斯理,满脑子只想创收,“他真有可能进去了,能不能也批准我进去找他?”
“不行不行,”金站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两腮横肉来回晃荡,耳垂都轻拍在了脸颊上,“你要也跟进去,就是两个人一起失踪,于事无补还白搭一个。”
“那我报警总行吧?”
“报警也不行啊!有没有人进去,也是要核实的,你又不是他直系亲属,谁知道是不是朋友?不是你随便说进就进了的,那不是浪费警力么。而且刚刚气象台发布了大风和沙尘暴黄色预警,预计今日傍晚至明日将出现沙尘天气,部分地区能见度甚至可能小于500米——嗯,要不这么着,我先替你报备,等核实清楚了,这大风沙应该也过去了,你就能跟警方还有救援队一起进去找人了。”他忽然扬手,面色凛然地往窗前一指,“你听你听,已经起风了。”
窗台上挂着一串古色古香的铜制风铃,一阵大风袭过,风铃便叮铃摇晃,一阵清越而高亢的金属撞击声,久久未息。
我正打算继续施压,忽然看见这位金站长身后的贾副站长正一个劲儿地给我眨眼睛、递眼色,显是有什么重要的话不便在人前说。于是,我故意撕下接待台上的一张便条纸,取笔留下我的手机号,说着能批准我进入沙漠了随时联系,然后把我的手机号以个人人能听见的音量念了出来。
我刚踏出管理站的大门,手机果然响了。这人在短信里给了我一个地址,距管理站不太远的一家小饭馆。
我独自等在那里,点了份当地特色的羊肉焖饼子,闻着这股油腻而微带腥膻的香味,却思心徘徊,忧心忡忡,毫无胃口。
不多久,那位贾站长便开着一辆老旧的皮卡来了。
“这儿所有的黑向导我都认识。”这人高颧骨、尖下巴,比肥头大耳的金站长瞧来油滑不少。他大大方方在我跟前落了座,三言两语地就把自己的情况交待清楚了。原来他明里是管理站的副站长,却悄摸背着组织搞副业,跟镇里的旅行社还有私人导游坑瀣一气,专门干带领游客非法穿越阿尔那布泊的向导生意。他对我说,“外地人到这儿来,但凡没去管理局备案的,肯定得找我们的私人向导,不然这茫茫大漠,他有去无回。我可以帮你问一问。”
“我朋友姓穆,不过未毕会留真名,但他外貌相当打眼,混血长相,及肩长发,身高将近一米九。”阿尔那布泊的风不住正啸叫,小餐馆的玻璃门窗也跟着一起颤栗,将倾未倾。明明是大中午,可天上乌云低垂,昏暗如晦。情况越来越紧急了,【请至作者微博@ 金十四钗 支持正版】我只能死马权当活马医。
“我问问啊,我问一问。”说着,这位贾站长就掏出了手机打电话,他说了一番我听不太懂的维吾尔语,便挂了电话,让我耐心稍等。
电话那头的人估摸也得私底下问上一圈,等了十来分钟才又回了电话。又是叽哩哇啦一番维语,收线之后,贾站长表现得十分高兴,说了一声“真找着了”,便开着他那辆破皮卡将我载去了一个地方。
十来分钟的颠簸车程,我下了车才发现,目的地竟是一家汽车维修厂。便宜的柴油版金刚炮、江铃皮卡,贵一点的霸王龙、牧马人,应有尽有,但无一例外都是越野车,也都为穿越极端环境进行过了改装。
“修车工还兼职导游?”我隐隐有点怀疑。
“这你就不懂了吧,在阿尔那布泊,素车是绝对走不了的。”素车便是未经改装的普通车,贾站长边走边指点厂里那些已经改装好了的越野车,眉眼飞扬,如数家珍,“很多闲得蛋疼的二代,空怀‘诗和远方’的理想,却从不考虑实际情况,临上路了才发现,他们的豪车根本跑不了大沙漠。所以一般都会先到这里来改装车辆,将悬挂得进行避震升高,将普通车胎换成越野泥地胎……或者干脆就租一辆已经完成改装的车,也没多少钱。你别小看这种国产柴油皮卡,补给站里的油一般质量都不好,太精贵的发动机根本用不了;还有这种经过改装的坦克300,至少能扛10级大风,用它穿越大沙漠,比两三百万的高档车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