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凌深深吸一口气，将指节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转身回到餐厅时，只看到餐桌上的瓷碗结着薄霜般的冷光。

莲藕排骨汤早已没了热气，油花凝成惨白的块状，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就像他与苏念之间突然冷却的关系。

属于苏念的位置上空空如也，连那瓶特意摆在中央的桂花米酒都不见了踪影。

凌深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椅子边缘，那里还残留着苏念手肘压出的浅痕，此刻却只剩一片虚无。

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玻璃杯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时，桂花的甜香混着米酒的绵柔在喉间炸开，舌尖却尝到一丝苦涩——是酒里沁入了不知何时滑落的泪。

木质筷子夹起凉透的青菜，菜叶边缘卷着干涸的褶皱，咀嚼时传来的寡淡口感让他喉头发紧。他强迫自己咽下每一口饭菜，吞咽的动作却越来越艰难，那些精心烹制的菜肴此刻都化作尖锐的刺，扎在心上。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了他专门做饭，他却因为其他人让这份心意变成了笑话。

“苏念……”

凌深的声音被浓重的鼻音撕扯得支离破碎，他攥着空酒杯的手指关节发白。

角落装着腊梅的花瓶仿佛也失去了它的光彩，就像此刻凌深四分五裂的心。

苏念蜷缩在卧室阴影最深的角落，月光从百叶窗缝隙里漏进来，在满地酒瓶上切割出细碎的银斑。他握着脖颈上的项链，“沈然…你回来好不好？我做了你爱吃的菜，还有酒……”

话音未落，空酒瓶突然从掌心滑落。

玻璃撞击大理石地面的脆响，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飞鸟。米色的酒液在月光下蜿蜒成河，苏念跌坐在碎片间，后腰传来刺痛也浑然不觉。

他仰头望着天花板，那些晃动的光斑将眼前的一切变成虚幻。

是了，是他太苛求了。凌深本就不是沈然，他也不是凌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透过凌深怀念着沈然，可是不知不觉，他竟然已经分不清那个对他笑的开心，甘愿为他俯下身子的人到底是谁了。

“凌深…沈然……”苏念嘟囔着，慢慢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任由泪水慢慢沾湿衣襟。

第二日醒来的苏念看着干净的餐桌，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仍然烤好了面包，做了咖啡。

门被推开时，风铃的声音一如往常。苏念笑着面对每一个走进来的客人，后腰的疼痛提醒着他昨夜的失控，可口中说出的话却变成了，“我找到了你想看那本书的续集，要看看吗？”

凌深起床后看着桌上还带着热气的面包，仿佛能看到苏念将东西放在桌上的样子。

午后的阳光透过书店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特有的油墨香气。

楼下的书店没有几个人，苏念有些疲惫地坐在吧台里，苍白的脸色是凌深从没有见过的难看。他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吧台边缘的木纹，连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

“老板，这本书有新的吗？我想买一本回去收藏。”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姑娘拿着一本拆封的书冲着吧台后的苏念喊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书店的宁静。

苏念扬起笑容，那笑容却比窗外的薄冰还要脆弱。他站起身时明显身子一顿，后腰传来的刺痛让他瞬间蹙紧眉头，还不等开口，凌深已经快步走下楼梯，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重新按在椅子上。

“你说在哪里，我去拿。”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在第四个书架的最上层，你…”苏念还来不及说那排书架顶层的梯子放在角落，就看着凌深大步朝着书架走去。

凌深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轻松地够到顶层的书，拿下塑封好的新书递给那姑娘，动作干净利落。

“啊…谢谢。”那姑娘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帅哥将老板按下，又熟练地找到新书，接过书时脸颊泛起红晕，傻傻地道谢。

凌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高冷地点点头转身就朝着苏念的方向走去，脚步带起的风卷起书页轻轻翻动。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吧台后的身影，连自己都没发现那份专注有多明显。

而被扔在身后的姑娘突然双手捧着书，眼睛里迸射出星星一般的光芒，整个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在原地扭动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她张大的嘴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只用手机悄悄拍下两人的背影，才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书店。

凌深却没什么心情考虑旁人的心思，此刻他的眼里只能看到失去了所有精气神的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