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颤巍巍地接过水，浑浊的眼睛看着他，用几乎听不清的方言反复念叨着什么。

棠溪眠听不懂，但从她颤抖的手和急切的眼神里，他感受到了强烈的无助。他蹲下身，靠近老人，放缓了声音：“阿婆，别急，慢慢说？”旁边的禹书机灵地找来一个懂方言的居民帮忙翻译。

原来老奶奶担心自己住在河边低洼处独居的儿子。棠溪眠立刻把情况报告给了负责联络的老师。

虽然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低洼处的居民已被提前转移安置，老奶奶的儿子安全无恙，但看着老人得知消息后如释重负、老泪纵横的样子，棠溪眠的心被深深触动了。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个体的力量是如此渺小，但人与人之间哪怕微小的连接和互助，也能成为支撑彼此渡过难关的星火。

分发物资的间隙，他看到老师们在角落用自带的充电宝给一些老人的手机充电，帮他们尝试联系失散的亲人；看到本地几个青壮年冒着小雨，在祠堂门口用沙袋加固门槛，防止雨水倒灌；看到一个学护理的女生在耐心地安抚一个受惊发烧的孩子……

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只有这些在泥泞和风雨中，默默付出的、力所能及的微光。

棠溪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感觉身体很疲惫，但心里却涌动着一股奇异的暖流和力量。

晚上回到潮湿冰冷的房间，棠溪眠累得几乎瘫倒。

手机信号时有时无，但他还是摸索着，给司延楷发了一条断断续续的语音信息：

“楷……今天帮李婶发水和饼干了……雨好大，路好难走……有个阿婆担心她儿子，后来知道安全了……好多人都在帮忙……虽然很累，但感觉……好像也没那么慌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信息发出去，他握着手机，累得眼皮打架，却固执地等着。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几乎要睡着了，手机屏幕才微弱地亮了一下。信号格微弱地跳动。

司延楷的回复很简单，却像黑暗中的灯塔：

【嗯。小宝很厉害，做得很好。自己也要小心，注意安全。我一直都在。】

第82章 共度82

古镇的暴雨和泥石流消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司延楷的神经。

手机里，棠溪眠发来的语音信息断断续续，背景里永远充斥着令人心悸的雨声和风声。

他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说着“在帮忙”、“还好”、“别担心”，但司延楷听得出来那强撑之下的疲惫、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新闻报道铺天盖地，画面触目惊心：被泥石流拦腰截断的山路，浑浊的泥水淹没低洼处的房屋，通讯中断的红色警示……每一次更新，都让司延楷的心往下沉一分。

他守着手机，秒回每一条能收到的信息，反复叮嘱安全，试图用文字和语言在千里之外为他的眠眠筑起一道堤坝。

但看着屏幕上那微弱且时断时续的信号格，想象着那边混乱、潮湿、充满未知危险的处境，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焦灼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安心等待。救援一定会到的。”他对棠溪眠这样说，是安慰，也是命令自己必须相信。

然而，当看到最新预警显示暴雨还将持续至少48小时，并且古镇周边又监测到新的山体松动迹象时，司延楷心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绷断了。

他无法再仅仅“安心等待”了。

他的眠眠被困在那个风雨飘摇、危机四伏的地方，他无法忍受自己只能隔着冰冷的屏幕传递苍白无力的关心。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离他更近！

行动力是司延楷刻在骨子里的特质。一旦决定，便再无犹豫。

他迅速查清了通往古镇所在省份的高铁线路——万幸，受灾区域主要集中在古镇及周边山区，通往省会的高铁主干线因提前预警和加固，仍在艰难运行。

他立刻订了最近一班的高铁票，简单收拾了一个背包，里面塞满了应急药品（包括棠溪眠常用的胃药）、高能量食品、几个大容量充电宝、一件加厚的冲锋衣，甚至还有一小包棠溪眠爱吃的软糖。

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棠溪眠。

他深知这行为的冲动和潜在风险，也知道一旦棠溪眠得知，只会徒增担忧和阻止。他只是给父母和辅导员各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说明有紧急情况需要离校处理几天，归期未定，会保持联系。

高铁在风雨中穿行，窗外是模糊的水幕。

司延楷紧盯着手机屏幕，一边尝试联系古镇那边的熟人，一边疯狂查阅着绕过塌方路段、接近古镇的可能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