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诱捕高岭之花(48)
沈予栖偏头看着窗外的树影,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讲起几天前在学校碰见的那一幕。
“直到今天,我才真正读懂他那时候的拒绝。”他缓慢地说,“我控制不了想要靠近他的心,可是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一样深刻地明白,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很少陷入这样无能为力的情绪旋涡,“我才刚成年,连要不要出国留学都没有决定好,我想不顾一切追逐他,却害怕带给他的不是温暖,而是又一次的不确定。”
“我的喜欢是不合时宜的,对不对?”沈予栖看向母亲,少有的展现出属于孩子的无措。
陆怀昭静静听着,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温和地说:“好孩子,你很善良、很温柔、有同理心,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对于自己的孩子喜欢同性这件事,她从始至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你对自己太苛刻了。”她说,不像是母亲的教育,倒像是好友间的密谈,“感情没有什么‘不合时宜’。你现在会这样想,是因为你把这份感情看得很重。这没什么不好,说明你对待感情真挚、专注,不是一时兴起和玩玩而已。”
“但人生的路那么长,谁不是一边试、一边错、一边慢慢走对的?你才十八岁,人生的路刚刚开始,未来的你会变得更强大、更笃定、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到那时候再去爱人、去守护,都不晚。”
“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他。”陆怀昭的声音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那个叫季微辞的孩子,他有着那样的经历,却还是成长为了一个强大而优秀的人,你要相信他的坚韧。”
“而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不必急于付出,更不必急于证明。”
“你值得去喜欢,也值得被喜欢。”陆怀昭说。
沈予栖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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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沈予栖的心彻底静下来。
他开始重新整理校对申请出国的材料,简单冲刺复习过后,又考出一个更高的语言成绩。一边给学校递交申请,一边准备面试。
他重新忙碌起来,却不再频繁前往图书馆。
偶尔夜深人静时,沈予栖还是会想起在树影下平静地说出拒绝的季微辞。
然而他已经不再执着于“现在”。
他可以同样平静地告诉自己,他并不需要现在被回应,只需要坚定地走好自己的每一步,不迷失、不畏惧,或许未来的他会带来一个更温柔、更确定的答案。
久违的一个中午,沈予栖去图书馆借一本典藏的英文原版书,不算意外地遇见了季微辞。
有段时间未曾碰面,季微辞主动与他打招呼,两人自然而然地成为邻座。
图书馆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可以小声说话,不怕打扰到谁。
沈予栖一手搭在桌面,眼前被翻开的书页被阳光照射得微微泛黄。
季微辞坐在旁边,面前的书如同被尺子量过一般排列整齐。
“我要出国了。”沈予栖微微贴近,轻声道。
季微辞看过来,那眼睛很通透,他的声音也放得有些轻,也下意识将头往沈予栖的方向偏了偏,几乎是在耳语:“恭喜。”
沈予栖笑了笑,微垂下眼。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他斟酌着词句,缓缓道,“因为他,我有想过要留在国内。”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季微辞微不可察地拢了拢眉心,顿了顿才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冷静:“喜欢本身并不是不理智的东西,但以此为前提去改变长期规划,有风险。”
沈予栖并不意外季微辞的回答,却还是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涉及未来的决定以当下的情绪作为依据,变量会很大。”季微辞的语言风格很鲜明,理智、严谨,像在解数学题。
“你并不确定对方是否愿意你因此留下,也不确定这份喜欢会留存多久。”他说着质疑的话,却没有任何怀疑的语气,反而像是一种再自然不过的理性推演。
沈予栖近乎自虐地听着。
“如果是我,无论如何,都要先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季微辞接着回答前面的问题,突然很轻地笑了笑,“沈予栖,你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
他从不懂什么吹捧和客套,他这么说,是真的这么认为,简单的、笃定的。
沈予栖看着他认真、又带着几分浅淡笑意的眼睛,也笑起来。
这是八年前的某天,最平常的一个午后。
他们之间没有告别,却又有着最好的告别。
第23章 庆功
午休时间的办公室里,季微辞带着手套,用镊子夹着一片酒精棉片,慢慢擦拭着一个直径半臂左右的广口圆形玻璃缸,手边摆放着砂石、腐木、苔藓等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