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莛作弦CP,番外(6)
“哎呀,可惜玉青还唱着呢,真该让他也先看看。”洪珠替杜若整理好脑后的装饰,“我们若儿的扮相——京城独一份!”
师父在高兴时就叫他若儿,亲密得让杜若总是害羞。
“琴,拂尘,都在这。”洪珠点了点道具,“方洲再熟一熟哪里起调,昨天和李玉对的谱子都记住没有?把你的折扇拿好。”
杜若替柳方洲把戏服系好,刚拿起自己的水田衣又被洪珠制止。
“今天的药汤喝了没有?”洪珠问,“演戏也不能耽误你养嗓子。”
“已经把妆上好了——”杜若说。
“那也得把药喝了。”洪珠把丹凤眼一瞪,“还在茶壶里?赶紧喝了,喝完再补补口脂。”
杜若没说的是,因为吃药怕苦,自己还藏了包椰蓉酥,每次喝汤药都得填一块。已经上了妆再吃糕点,怕是要洒一身点心屑。
拗不过师父,杜若捏鼻子一口气把汤药灌了进去。
趁着洪珠回头卸妆,柳方洲飞快地往杜若嘴里塞了一块果脯。
杜若抿唇把嘴里的苦味压下去,长舒了一口气。
戏班规矩,上妆完成之后不能再随意坐下,两人于是面对面枯站着。
台上的《定军山》正演得如火如荼,锣鼓铙钹鼎沸热烈,时不时响起掌声与喝彩。
戏班里其他人都聚在台下,预备待会换戏,尽快重新布置桌椅。一来二去,更显得后台安静冷清。
昏暗的光线下,柳方洲的眼睛格外明亮,丹红染色的嘴唇微微笑着,在杜若看向他时也低下脸看着他。
有我呢。杜若知道他想说什么。
说完全不紧张肯定是假的,毕竟是头一回作为主角登台,这也是他倒仓之后第一次演出。好在两个人相陪作伴,心里攥着一样紧张的时候也有他的手能握一把。
“眉毛。”柳方洲突然说,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我还是觉得你画得最好。”
一句突然的话让杜若摸不着头脑,只是点点头:“后天你再给项师兄搭戏,我再来给你画。”
“好。”
“到咱们了。”
柳方洲数着鼓点,迈步向走向台前,执扇亮相。
“月明云淡露华浓,欹枕愁听四壁蛩。”他在台前立定,开始唱自己开场的那支“懒画眉”。
笛子的伴奏将他的声音托得极稳,展扇动作也潇洒利索。长身玉立的风流俊生,不怪那妙常道姑一见就春心萌动。
“…闲步芳尘数落红。”柳方洲唱毕,笛声落下,鼓点再敲。
杜若左臂抱琴,右手执拂尘,轻移步子从入场门上台,拂尘轻盈向前一挽。
正如洪珠所言,杜若清秀细致的扮相着实让人眼前一亮,高巾素衣的造型也让他清瘦的身材并不突兀,反而显得更加玲珑。
仍然是一支“懒画眉”。
“粉墙花影自重重,
帘卷残荷水殿风。
抱琴弹向月明中,
香袅金猊动。”
不哑不沙,杜若的倒仓期可算是有惊无险。站在台侧把场的洪珠师父脸上油彩都还没卸干净,终于松了眉头。
杜若捏起兰花指在身前一横,念白也是字字清润,落地如珠。
道姑抚弦,书生听琴,惊鸿照面而心曲暗通。台上一生一旦衣影蹁跹,动作默契,表演合度。
“人在蓬莱第几宫?”杜若唱。
【作者有话说】
【头牌】戏班里最有名的演员,演出挂牌往往最醒目,因而得名。
这里用了民国时期最传统的挂牌顺序,老生头牌、旦角二牌、武生三牌。
第一位以旦角挂头牌演出的演员,就是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
第5章
裕盛园庆昌班一场大戏唱完,各人领了戏份钱,班主准了半天假,可以随意游乐,早晚仍然要回来吊嗓练功。
杜若却哪也不愿去,自己卷了被卷儿倒头就睡,正好几位师父都出门聚餐访友,赚不到怠惰的嫌弃。
小小一间卧房只有将近正午时能晒进来一床阳光,烘得杜若困眼朦胧,脸颊热热的贴着枕头。
柳方洲也没出去逛,倚在自己床头看早上买来的报纸,翻页时哗啦啦直响。
“杜若,你刚才说梦话呢。”他把眼睛从报纸上分出来一只,看向杜若。
杜若把被子团着抱在怀里,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梦里还在练戏。”柳方洲又说,“唱得我也没听明白。难道在梦里遇到仙女送你新曲了?”
“师哥又乱讲。”杜若翻了个身,胳膊松开被子搭在了床边,身上一件棉衫睡得滚皱,往上露出半截白腰来。
活像一只晒着太阳摊露了肚皮的猫。
柳方洲伸手过去挠挠他的掌心:“杜若?晌午了还睡。”
“醒了……”杜若闭着眼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