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宇钦看着艾什接过笔，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旋开笔帽，露出闪着冷光的金属笔尖。他握着笔，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那姿态，不像要签名，倒像握着把手术刀，准备解剖什么。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兰宇钦。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几乎抵到墙壁，警惕地盯着艾什手中的笔，声音带着紧张：“签名板坏了！没地方给你签……”他以为艾什是要用笔在他身上搞什么恶作剧，比如画个乌龟什么的。

然而，艾什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到他面前。两人距离近得兰宇钦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沐浴露冷香和一丝极淡的药味。

艾什微微歪了歪头，眉毛挑衅般地挑起，唇角勾起一抹极其恶劣、带着点邪气的弧度。下一秒，在兰宇钦惊恐的目光中，他捏着笔的那只手闪电般抬起，目标直指兰宇钦的脸颊！另一只手则更快地伸出，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掐住了兰宇钦的下巴！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皮肤，兰宇钦浑身一僵！眼看着那闪着寒光的笔尖就要戳到自己脸上——这种特制墨水写上去，估计几天都洗不掉！“住手！”兰宇钦低吼，强忍着挥拳的冲动，几乎是本能地抬手，一把死死攥住了艾什捏着笔的手腕！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像铁钳般箍住对方，阻止那支笔继续靠近自己的脸。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压下被冒犯的狂怒和恐惧。

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带着恼火准备再次开口斥责——却恰好撞进了艾什的眼睛里。

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深处，刚才的恶劣和邪气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其短暂、如同新雪初霁般清冽干净的笑意。

那笑意纯粹得不带任何讽刺、算计或恶意，仿佛仅仅是……被兰宇钦此刻如临大敌、又惊又怒的表情给逗乐了？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看到了最有趣的反应。

这转瞬即逝的、纯粹的笑意，如同黑暗中猝然亮起的微小火花，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兰宇钦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大脑一片空白。那股拼死抵抗的力道，连同所有的愤怒和防备，在这抹突如其来的、完全出乎意料的笑意面前，瞬间土崩瓦解。他攥紧艾什手腕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松开了力道，青筋隐没。

艾什眼中那点笑意如同流星般迅速消失，快得让人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过。他松开了钳制兰宇钦下巴的手。就在兰宇钦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完全回神时，艾什那只握着笔的手却灵活地改变了方向。他没有再试图往脸上画，而是直接伸手，一把掀起了兰宇钦身上那件黑色冲锋衣的下摆！

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棉质T恤。

艾什的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只留下一片沉寂的专注。他捏着笔，笔尖精准地落在兰宇钦左侧胸口下方的T恤布料上——一个靠近心脏、却又不会过分暧昧的位置。

笔尖划过棉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艾什的手很稳，下笔流畅，在白色的T恤上留下了一排清晰而小巧的字迹，字迹带着他特有的、凌厉又优雅的笔锋。

紧接着，他手腕一转，笔走龙蛇，在字迹下方快速签下了两个华丽流畅、极具个人风格的花体大字——“艾什”。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却像被无限拉长。

兰宇钦完全僵住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凉的笔尖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划过皮肤的触感，带着一种微妙的痒意和压迫感。也能感觉到艾什手指偶尔隔着衣料触碰他腰侧的温热。

他甚至能闻到那支钢笔散发出的、淡淡的墨水冷香。所有感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又怪异的接触无限放大，大脑彻底宕机。

签完名，艾什干脆利落地放下兰宇钦的衣摆，白色的T恤重新被冲锋衣盖住，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甚至抬手，像是随手拍掉灰尘一样，在兰宇钦胸口刚才签名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好了。”艾什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淡，甚至带着点完成任务的敷衍，“满意了吧？”

话音未落，他看也没再看兰宇钦一眼，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签名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随手将那只昂贵的钢笔向后一抛——

钢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助理小陈早已心领神会地张开手，稳稳地接住了笔。

艾什则已转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向登机通道。黑色运动服的背影在空旷的待机室里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