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进车里，引擎发动却迟迟没有驶离。

指尖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胸腔里那股酸胀滚烫的情绪依旧汹涌，急需一个出口。

他拿起手机，几乎没有犹豫的拨通了程屹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程屹似乎还在某个饭局上。

“喂？靳言？怎么了？”程屹的声音带着一丝应酬后的疲惫和疑惑，这个时间点接到薄靳言的电话并不寻常。

薄靳言握着手机，喉咙有些发紧，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冷静，但开口时，语调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幼稚的雀跃。

“他今天，”薄靳言顿了顿，像是在郑重宣布什么大事，“让我单独待了一会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显然程屹还在消化这句话以及他这异常的语气。

“.....谁？傅辞？让你单独待着？什么意思？”

“慕辰先走了。”薄靳言解释，语气里莫名带上了一点“只有我留下来了”的微妙优越感，“我问他...要不要画点别的。”

“你问了？”程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惊讶和一丝担忧，“他没...生气？”

“没有。”薄靳言立刻否定，语气肯定，甚至有些急，像是怕被误解，“他问我画什么。”

“然后呢？”

“我说随便。”薄靳言如实汇报，完全没觉得这个答案有何不妥。

电话那头的程屹似乎被噎了一下，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在憋笑又像是无语的抽气声、

“....薄靳言，我薄大总裁哎，您老可真会聊天。”

薄靳言忽略了他的调侃，继续汇报，语气依旧带着那种强行压抑的兴奋：“然后他就拿了笔，画了。”

“画了什么？”

“.....我没看清。”薄靳言老实回答，但随即立刻补充，“但他画了，画了很久。”

他强调着“很久”两个字，仿佛这是什么了不起的重大进展。

程屹在那头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

薄靳言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揉着眉心，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或许还有那么点不易察觉的感动。

“行吧...行吧...画了就好。”程屹最终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然后呢？你就一直干坐着看啊？”

“嗯。”

薄靳言应道，随即又想起什么，语气更加认真了几分：“他累了，我就让他休息，然后我就走了。”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等待夸奖，又像是在炫耀自己的体贴和守规矩：“我走的时候，问他下次带城南的杏仁酪好不好。”

“他怎么说？”程屹也就顺着他的话问。

“他点头了。”薄靳言的声音那点压抑不住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他说‘好’。”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

过了好几秒，才传来程屹似乎是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深吸一口气又凑过来的动静。

“薄靳言，”程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无语，甚至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他妈...大晚上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跟我汇报你今天表现有多好，多像个被老师奖励了小红花的小朋友的？？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而且，我他妈在陪客户吃饭！！”

薄靳言被噎了一下，脸上那点不易察觉的亮光稍稍暗淡了些，但依旧固执地抿了抿唇，低声强调：“他让我单独待着了，还同意我带点心。”

语气里居然还带着一点委屈？就好像程屹没能理解这件事的重大意义。

程屹在那头简直要气笑了：“嗯嗯对，是是是，知道了！薄总真棒！薄总终于不是只能在外面可怜巴巴吹冷风的流浪狗了，被允许进家门了，还能叼着零食讨好主人了！进步巨大！值得表扬！行了吗？”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带着十足的调侃和怼意。

薄靳言握着手机，耳根微微发烫，被程屹说得有些窘迫，却又无法反驳。

他确实...有点像。

但是，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薄靳言沉默了几秒，才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份表扬，虽然方式别扭至极。

程屹在那头又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行了，兄弟知道你高兴。这是好事儿，慢慢来啊，别得意忘形又吓到人家。”

“我知道。”薄靳言低声道，语气恢复了些许平日的沉稳，但那份笨拙的喜悦依旧残留在字里行间。

挂了电话，薄靳言靠在椅背上，车窗外的霓虹灯光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回味着程屹最后那几句话，虽然是被怼了，但那股滚烫的情绪却终于找到了一个安放的角落。

他确实像只终于被允许靠近一点、甚至得到一点点回应的大型犬，笨拙地摇着尾巴，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人分享这份喜悦，哪怕方式幼稚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