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是傅景廉发来的短信：

【先去E市，那边有我的人接应，相对安全。老爷子头七没过，我这几天无法离开B市去看你，容易惹人怀疑。你有什么需要，直接联系老程，他是绝对可靠的人，联系方式我稍后发你。保持警惕。】

字里行间透着周密的安排和身处漩涡中心的小心谨慎。

顾惜快速回复：【知道了，你自己一切小心。如果……如果傅景深那边给你压力太大，实在顶不住……你可以把我交出去，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他打下这行字时，手指微微颤抖。他不想连累傅景廉，那个男人疯起来的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傅景廉的回复很快，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承诺：

【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去的。安心在E市待着，等我消息。】

飞机引擎开始轰鸣，滑入跑道，加速，抬头，冲入沉沉的夜空。

顾惜看着窗外下方逐渐变小、最终被云层吞没的B市灯火。他暂时安全了，但傅景廉却因为他，被置于了傅景深盛怒的风口浪尖。

这份铤而走险的相助，背后究竟藏着多深的目的，他无从得知，但此刻那份担忧却是真实的。

一套毫不起眼的居民楼里。

房子不大，陈设简单，但门窗牢固，社区保安盘查严格，非户主难以进入，算是傅景廉能找到的相对隐蔽的落脚点。

顾惜瘫坐在布艺沙发上，环顾着这陌生的环境，一种脱离掌控的不安感萦绕心头。

他拿出手机，决定彻底切断与过去的联系。

指尖划过屏幕，点开通讯录，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按下删除，几条未读消息却先一步跳了出来，发送时间就在他逃离后不久。

隔了半小时。

又过了一小时，语气已然结冰。

【自己回来，不要让我去找你】

最后两条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和戾气：

【顾惜，我没那么多耐心去陪你玩游戏】

【你最好祈祷永远不要被我找到】

顾惜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暴怒和压迫感。他甚至能想象出傅景深打下这些字时，那张脸上会是何等骇人的表情。

恐惧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绕住四肢百骸。

顾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厉。

不能再犹豫了！他手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操作着——将那个号码拉入黑名单，然后，彻底删除！

仿佛这样就能斩断那无形的枷锁。

他取出手机卡，掰断，扔进垃圾桶。又将傅景廉给他准备的新卡插入。接着，他开始注销一切与过去关联的平台账号，微信、微博、甚至一些不常用的游戏账号……一个不留。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虚脱般地靠在沙发上，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

顾惜被困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拼命地奔跑。

场景不断切换，从E市那间狭小的出租屋到废弃的工厂，从拥挤的地铁到空旷的荒野……无论他躲到哪里，身后那沉稳的脚步声都如影随形，不疾不徐，一点点碾碎他所有的希望。

终于，在一个昏暗没有出口的巷子尽头，他被堵住了。

傅景深就站在那里，但他的眼神是顾惜从未见过的——不再是平日里那种带着偏执占有欲的注视，而是一种毫无感情的冷漠。

他像在看一件丢失后又找回的、需要重新打上烙印的物品，甚至……像在看一个死人。

顾惜吓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

视线一转，他看到了倒在傅景深脚边的傅景廉。

那个总是带着算计笑容的年轻人，此刻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他看向顾惜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不……景廉……”顾惜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他被一股力量拖拽着，重新回到了那间熟悉又恐怖的地下室。

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而绝望。

这一次黑暗更加浓重，空气更加污浊，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

他知道这次被抓住就真的再也出不去了。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他清晰地“看到”父亲顾崇州接到了一通电话，随后老泪纵横，对着电话嘶吼：“我儿子……我儿子怎么会意外死亡？！不可能！！” 而电话那头，是傅景深手下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陈述着“意外”的经过。

他顾惜在这个世界上，被傅景深用最彻底的方式“抹去”了。

从此，他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