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郁,我知道错了/薄情总裁的替身新郎(10)
他看见画廊二楼的灯光熄灭了。几分钟后,那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画廊门口,锁上门,朝着与往常不同的方向走去。
贺凛几乎是下意识地启动了车子,以极慢的速度,远远地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道歉?解释?还是仅仅只是看着,确保他安全到家?任何一种念头在脑海里闪过,都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江郁走得不快,沿着栽满梧桐树的寂静街道,身影在路灯下拉长又缩短。他没有回头,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身后那辆缓慢尾随的豪车。
最终,他在一个老旧的开放式公园门口停了下来。公园很小,只有几个简单的健身器材和一张长椅,这个时间点已经没什么人。
江郁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公园锈迹斑斑的铁门外,安静地朝着里面望去。目光落在远处那张空荡荡的长椅上,仿佛在看着什么别人看不见的景象。
贺凛的车在街对面停下。他隔着车窗,看着江郁静止的背影,心中蓦地一痛。那个地方……他依稀想起来,很多年前,江家尚未败落时,他们一群年纪相仿的家族子弟曾偶然来过这里聚会。那时阳光很好,他们还很年轻,似乎……也曾坐在那张长椅上笑闹过。
原来他还记得。
所以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过往,他却独自记得,并在这样的深夜,独自前来,沉默地凭吊?
贺凛的手指死死攥紧了方向盘,指节泛出青白色。一股强烈的情感冲击着他的心脏,酸涩、悔恨、痛楚……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再也无法坐在车里。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夜风吹起他昂贵风衣的衣角,带来一丝寒意。他穿过空旷的街道,一步步走向那个站在铁门外的孤寂背影。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江郁似乎察觉到了,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但他没有回头,依旧维持着望向远处的姿势,仿佛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贺凛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喉咙干涩得发痛,所有预先想好的话语都卡在那里,碎成无法拼凑的残片。
他看着江郁被路灯勾勒出的单薄肩膀,想起自己曾经如何轻易地用手掐住他的下颌,如何冷言冷语地警告他别妄想。
那些画面如今变成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阿郁。”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在这安静的夜风里,轻得几乎听不见,又重得砸在自己的心上。
江郁的背影没有丝毫反应,如同没有听见。
贺凛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攥得更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艰难地向前又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或者说,只有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的隔绝感。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道歉吗?忏悔吗?说我爱你吗?
哪一句,配说出口?
哪一句,不是更大的讽刺和伤害?
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颓然地、近乎绝望地站在那里,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沉默地承受着眼前人散发出的、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江郁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的脸在路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神情却依旧是平静的,甚至比白天在画廊时更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那双眼睛看向贺凛,里面没有恨,没有怨,没有怒,什么都没有,空茫一片,如同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或者……一团空气。
贺凛的心脏骤然下沉,沉入无底冰渊。
他宁愿江郁骂他,打他,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也好过这样……彻底的虚无。
江郁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大概两秒钟,然后,像是确认了这团“空气”不值得任何关注,他微微侧身,绕过僵立原地的贺凛,朝着来时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脚步平稳,没有一丝停顿,没有一丝留恋。
仿佛贺凛这个人,从未出现,从未存在。
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拂过他毫无波澜的眼眸。
他一步一步,走远了。身影融入夜色,最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贺凛独自一人,僵硬地站在原地,像被遗弃在孤岛上的石像。
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那句轻飘飘的、却比任何刀刃都锋利的话语,在脑海里反复回荡,凌迟着他仅剩的全部。
——“除非…你把抢走的东西,全都替我夺回来。”
东西……夺回来了。
原来……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