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星星永不坠落(48)

作者:秋秋不养鱼

“……谁?”

这一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江星哲所有的喜悦和期盼。

他不认得他了。

苏醒的重量,在此刻,显露出它冰冷而残酷的一面。他等来了他的苏醒,却似乎……弄丢了他的记忆,弄丢了那个独一无二的、属于江星哲的陆景年。

江星哲僵在原地,握着棉签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失落、恐惧和无力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漫长的黑夜似乎透进了光,但这光,却照见了一片更加令人心慌的、记忆的荒原。

第39章 荒原与本能

那一声茫然的“谁?”,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将江星哲心中刚刚破土而出的希望幼苗砸得七零八落。他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了,只能怔怔地看着病床上那双空洞而陌生的眼睛。

医生很快被叫来,进行了一系列快速的认知评估。结果正如江星哲所恐惧的那样——陆景年出现了严重的创伤后逆行性遗忘。他不仅不记得江星哲,不记得车祸,甚至对自我身份的认知都模糊不清,像是被格式化后尚未写入数据的硬盘,只残留着一些维持基本生命功能的本能。

“这是脑部受损后可能出现的症状之一。”医生的解释冷静而专业,却字字如刀,“记忆的恢复没有确切时间表,可能很快,也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甚至……部分记忆可能永久丢失。现阶段,需要耐心,需要熟悉的环境和事物刺激,但切忌过度逼迫,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江星哲木然地听着,点了点头。他还能做什么呢?除了接受,除了继续等待。

接下来的日子,对江星哲而言,是一种全新的、更为残酷的煎熬。他依旧每天守在病房,但身份仿佛从一个亲密的爱人,变成了一个陌生的、需要小心翼翼接近的看护者。

陆景年醒着的时间逐渐变长,但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沉默地躺着,眼神空茫地望着天花板,或者带着孩童般的困惑,打量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在他认知里)。他对江星哲的存在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偶尔江星哲试图跟他说话,他也只是漠然地看一眼,或者干脆闭上眼,流露出抗拒和疲惫。

这种被彻底无视、被视为无物的感觉,比之前的等待更让人窒息。江星哲感觉自己像个幽灵,徘徊在一个曾经属于他们的世界里,而那个世界的主人,却再也看不见他。

他尝试着带来一些陆景年过去熟悉的东西。他带来了那个旧Zippo打火机,递到陆景年眼前。陆景年的目光在打火机上停留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似乎有某种肌肉记忆被触动,但他很快移开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江星哲又带来了陆景年最喜欢的那款、带着浓郁奶泡的拿铁(当然是低因的)。他将吸管凑到陆景年嘴边,陆景年顺从地喝了一口,然后皱了皱眉,含糊地吐出两个字:“……苦的。” 他忘了,他以前从不在意咖啡的苦,只在乎那份浓郁和奶泡的绵密。

每一次尝试,都像是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每一次得到的空白或错误的回应,都像是在江星哲心上又划开一道新的口子。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片记忆的荒原上,试图播种,却不知道脚下的土地是否还有孕育生命的能力。

直到那天,江星哲在帮陆景年做手部按摩和关节活动时,无意中将一支之前护士留下记录用的、普通的圆珠笔,塞进了陆景年那只没有输液的手中。

起初,陆景年只是无意识地握着。但过了一会儿,江星哲惊讶地发现,陆景年的手指开始以一种极其熟悉、仿佛刻入骨髓的姿势,轻轻转动起那支笔。他的拇指抵着笔杆,食指和中指灵活地配合着,让那支普通的圆珠笔在他苍白的指间流畅地翻转、舞动,画出无形的轨迹。

这个动作,江星哲太熟悉了!那是陆景年思考、烦躁或者仅仅是无聊时,惯常转画笔、转炭笔,甚至转筷子的动作!是他身体记忆的一部分,超越了意识层面,深深烙印在了神经和肌肉里!

江星哲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屏住呼吸,不敢打扰,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手,看着那支在他指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的笔。

陆景年自己似乎也对这个无意识的行为感到有些困惑。他低下头,茫然地看着自己转动笔的手指,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思考这个动作的意义,但显然,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

然而,这个本能的动作,对于江星哲来说,却像是在一片死寂的荒原上,终于看到了一株挣扎着破土而出的、极其微弱的绿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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