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的流浪笔记(306)
我不在乎他怎么看我,因为他已经看过我最狼狈的样子,知道我多么糟糕,如果他没看到,我或许还会偶尔幻想和他在一起。
不在乎这个心态很好,我可以更无所谓地和他相处,随时离开。
我这样走神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转身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说:“没想什么啊。”
他盯着我,说:“我刚刚心里忽然出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用手电筒环顾四周,这个如同梦境一样的巨大地下溶洞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看上去没异常,或许有异常我没发现。我在那一瞬间生出一种恐怖幻想,我幻想假如头顶的大山忽然坍塌,仿佛怪物合上巨口,把这条地下走廊掩埋,或者有诡异的传说中的怪物忽然出现,把我们变成无知无觉的变婆,从此游荡在地下世界,再没办法出去。
我短短一念间想了很多很多,再次看向那个沉稳的男人,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却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你特别远,跟紧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地下溶洞过于浓重的水汽糊住了我的肺,让我呼吸都很闷很闷。
大概走了一公里左右,我们走到尽头,通过绳索降到更下面。
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会堂般宽敞的大厅,在里面,我看到了很神奇的景象。
那个洞穴里,我看到了很多珠子,分布在梯田一样大大小小的白色边坝池里,里面有的有水,珠子颗颗分明,有的没有水,珠子一窝一窝地钙化连在一起。
我跪在地上拍照,问他:“这是什么?”
他说是穴珠。
第103章
人们看不见的地方, 深深的地下,池水、流水、滴水共同打磨,完成了这样奇特又让人惊叹的作品。
我蹲在地上捡珠子, 试图捡一个最完美最光滑规则的圆形, 但是它们大多数表面粗糙, 我捡起一个, 看到下一个会把前一个扔掉, 最后我什么也没捡成。
我的人生总是这样,总是想有一个完美的结果,最后一场空。
他没催我, 过了很久,他走到我的身边蹲下。
那时我正跪在地上扒珠子,样子奇怪又偏执。
他把手伸到我的面前,展开, 一棵弹珠大小光滑的青色石头出现在我的眼前, 无限接近于规则。
它好漂亮。
我抬头看他, 他那双精明又通透的深深眼睛盯着我,像是能把我这时候的偏执看透。
“小满。”他开口了。
我盯着他的嘴唇阖动,脑袋里断断续续出现嗡鸣, 我知道我又开始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我努力听清他的话,但无济于事,我只能看着他的嘴唇在动。
“对不起。”我在他停止的时候, 说:“能再说一遍吗?我走神了。”
他并没有露出不耐烦,凝视着我的眼睛,又说了一次:“找到规则的穴珠能许愿,很灵, 这就是我说的神仙。”
天空坠落流星的时候可以许愿、蛋糕上的蜡烛吹灭的时候可以许愿、新旧年岁交替时可以许愿,找到穴珠也可以许愿。
活了好多好多年,早就对这些事没兴致了,可我来了精神,趴在那个大厅里扒拉了很久,从洞的这一边扒拉到那一边,再从那边去了另一边。
我不是为了许愿,我只是在找珠子,没意义。
在这样亿为单位的穴珠里,我花了六个小时,一共找到了七颗趋近规则的珠子。
我攥着那七颗能许愿的穴珠,忽然想起了小学课本上的七色花。
我总是越长大,越觉得小学课本上那些让我昏昏欲睡的文字很有道理。
那感觉就好像在人生开端就有人告诉了你生命的箴言,可你薅着头发死记硬背时愤恨地发誓考过就全都把它们忘掉。从此漫长一生的流浪总结出二三经验,不过稚嫩笔迹下的横平竖直撇捺勾折。
——
“我小时候读书不认真,但是很爱看故事,”叶满坐在地上,整个人已经耗尽力气,他垂眸看手上的珠子,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每学期开端,学校会发语文书,语文书上会有一些零散的故事,我读过寓言一篇寓言故事,叫七色花。”
他看着掌心那些大大小小的珠子,大的有汤圆那么大,小的像西米,它们紧挨在一起。
“七色花可以许七个愿望,”他慢慢地说:“我读过后,就开始整天幻想假如我有七色花,我想要什么。”
韩竞问:“你想要什么?”
叶满摇摇头:“早就忘了,那时候太小了,坐土豆子上都直晃腿的年纪,能要什么呢?”